气氛更凝重了,我的眼前又一次浮现出那个人张狂肆恣的笑脸,他一直都是我的梦魇,哪怕死了也搅得我不得安生。
老黄的怀疑不无道理,除了我们,最有可能知道路的就是他,我和那个人的接触比谁都多,他知道玉的用途,知道这里也不奇怪,这个人一直潜藏在暗处,从始至终都有他的影子,说不定他就曾跟踪过神哥,知道了这条路。
可是他现在已经死了,当一切都说不通的时候,最不可能的事情就是真相,这只能说明他没死,还赶在了我们前面。
他明知没有玉进不去,还来这里做什么他很可能是想埋伏我们,可为什么会把自己搞成这副狼狈的样子,还提前返回,不,应该是逃走,前面一定有连他都没料到的极度危险的东西。
“别乱想,他已经死了。”十九说得非常肯定。
“你怎么能确定”老黄指着阿川,声音里满是怀疑,“当初你说你们看见那些尸体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杀死他的是野兽,又不是你们亲手杀的,怎么能确定就是他”
十九和阿川都沉默了,这种事口说无凭,当初他们的态度就很奇怪,像故意隐瞒,如今不说清楚,怕是没法再走了,谁能保证那个人不会来个回马枪,又一次跟在我们后面。
沙漠之行的阴影还在,如果前方真的充满危机,到时候腹背受敌就糟了,我有点恼,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苍蝇似的。
“他已经死了,我闻得出。”神哥突然开口,看不出情绪。
周围又一次陷入沉默,我和老黄都知道神哥的鼻子有多灵,他说那个人死了,就一定是死了,我看着那处血迹,突然觉得更怕了,如果不是他,还会有谁来到这里
难道我们身边还隐藏着别的敌人老黄的目光立刻刀子般地射向墨家人,我俩肯定是清白的,神哥独来独往也不像有敌人的样子,若真有异常,只能来源于墨家。
“看我们干什么我们也什么都不知道好嘛”阿川摊手道,“不管那是什么人,离开这里也有两三天了,我们的目的是解开血咒,又不是盗墓,你们担心什么”
恐惧感渐渐消散,阿川说得对,只要进入陵墓,主动权就在我们手里,能来这种地方的要么是盗墓贼,要么是科考队,我们的目的和他们无关,就算真撞上也不会有冲突,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相比之下,前方未知的危险更值得担忧,老黄也没了追究的心思,别过眼去:“跟着你们就没什么好事儿,走了,爱谁谁,反正就是一梭子的事,怕个鸟。”
没人搭腔,神哥又一次向前行去,我心里沉甸甸的,我们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前方的路倒开阔了不少,我拿着手电仔细地看,左右两边和地面都没放过,也没再看到血迹。
冰川裂缝渐渐开阔,现在已经能够两人并行了,只是有点逼仄,我们仍保持着原来的队形,我能感受到丝丝凉风从前方的黑暗中吹来,很细微。
没有了一路感受到的清爽感,空气中渐渐弥漫起腐朽的气味,看来陵墓离我们不远了,又走了近半小时,只见前方的路上横亘着几具冻成冰疙瘩一样的白骨。
是人
我们一路走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人的骨骸,十九和阿川赶紧上前查看,我也走了过去,只见他们全身的皮肉都不见了,骨骼上带着暗褐色,下方的冰层里也有深红褐色的痕迹,他们的嘴张得很大,全身骨骼扭曲,好几处关节都断了,七零八落地连在一起,一看就不是正常死亡。
见过了更恐怖的尸体,这几具实在算不上什么,我蹲下来仔细看去,只觉得后背上倏地出了一层冷汗,只有靠近才会发现,他们全身的骨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牙印
他们的血肉是被什么东西啃掉的,但这些牙印并不算大,也不锋利,总觉得有几分熟悉,啃咬他们的东西似乎并不知道该如何进食,只是乱啃一通,看那些牙印的深度,就算真的啃掉了皮肉,恐怕牙齿也快被硌掉了。
“这么夸张”阿川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说得好像他知道这是什么啃咬出的似的。
“你知道他们是被什么咬的”我问道。
“当然,虽然没亲眼见过,不过也有所耳闻。”
阿川对着十九笑了笑,拉过我的手,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总觉得不对劲,刚想收回手,已经晚了,他迅速把我的手送到嘴边,不轻不重地在我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你干嘛”
我吃了一惊,猛地把手抽回来,再看看手腕上的咬痕,只觉得头皮一麻,这咬痕和骨骸上的一模一样,难怪觉得熟悉,这些伤痕竟然是人咬出来的
我立马脑补了一出惨剧,我们没法判断这些人死亡的年岁,他们说不定就是近代的科考队,因意外误入此处,却被困在这里,直到粮食耗尽,变成了人吃人。
我的表情肯定很惊悚,阿川却笑了:“你在想什么放心吧,不可能是活人咬的,人没有那么大的咬合力在骨头上留下那么深的痕迹,他们的关节都扭曲了,就算真是人吃人,也得把人打死吧,哪有活着的时候就去啃的”
这家伙绝对是魔鬼,怎么能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么恐怖的话,十九的脸色不好看,他举起手电向两边的冰川照去,我的身体不由一颤,只见两边的冰川上布满了一道道白花花的划痕,划痕纵横交错,无比混乱,像一道道伤口,抓在心上。
这不可能是人造成的痕迹,我想象不出什么样的生物会有在垂直冰川上自由攀爬的利爪,同时还有着人一样的牙齿,这太奇怪了。
“走吧,再向前走走应该就能看到了。”阿川把手搭上我的肩,凑近我笑道。
我没好气地把他的爪子挥开,看他那样子似乎什么都知道,这家伙的恶趣味又来了,我现在问他肯定什么都不会说。
“阿川,小七,你们走大泽前面。”十九突然开口,一边说着,一边向后行去,直到队尾。
这是什么意思我完全不懂,只听见身后的老黄冷哼一声,拿出枪上了膛,我也把短剑抽出握在手里,不管那是什么东西,都是会吃人的。
我们前行了十几分钟,空气中的腐朽气味越来越重,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我心跳如擂鼓,神哥却没放慢速度,很快我就听到前方的黑暗中传来很细的窸窣声,仔细听就能听出是从两旁的冰川上传来的。
冰川上绝对有东西
我能感觉到老黄的呼吸变得小心翼翼,可其他人都没有提高警惕的样子,阿川和十九肯定知道这是什么,难道他们觉得这些东西不足以构成威胁
前方是个不大的弯角,我们堪堪转过,就看到两边的冰川上附着一串串鲜红,在黑暗中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我一惊,是那些怪物,是那些因血咒而死的人
难怪墨家人都知道,因为十九也曾近距离接触过它们,怪不得十九要退到队尾,让我走在队伍中间,由神哥引路,这些怪物不会袭击我们三个,尤其是神哥,它们似乎极其忌惮他,上次护送着老黄离开都躲得远远的。
一个个攀附在冰川上的干枯躯体随着我们的前进倒垂下来,蓬乱的长发将脸挡住大半,它们忌惮神哥不敢下来,就那么仰头看着,脖子扭曲成一个人类达不到的角度,即使知道它们不会下来,还是觉得心惊胆战。
周围静默无声,它们的动作很轻很轻,迅捷的动作之后就是长久的停滞,不知情的人肯定会觉得这是一群栩栩如生的雕塑。
老黄看到怪物的真面目,明显轻松不少,低声开口:“怎么这地方也有这鬼东西”
“这才是它们该来的地方,因血咒而死就会变成另一种守墓人,守护玉,守护主,大泽,这里面说不定就有不少是你家先祖呢。”阿川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它们的数量太多了,看样子除了我的家族,还有很多人沾染了血咒,只是他们都死了,只剩下我,如果那晚墨家没有把父亲的尸体烧掉,我说不定也会在这里见到他。
我抬头看向这些活死人,心中也没有那么多波澜了,就算真有我的祖辈混在其中,也都是命,阿川说过,他们是被自己的欲望害死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们追求的究竟是什么,但他们害的是一无所知的后辈,平心而论,他们才是导致父亲横死的罪魁祸首。
我没再抬头,耳边时常有轻微的窸窣声传来,但它们没有袭击我们,我拿着手电仔细看向地面和冰川下部,也没看到血迹,那个逃走的人似乎并不是在这里受的伤。
他究竟是谁这里只有沾染了血咒的人和“死人”才能通过,难道世界上还有像我这样的守墓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