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似曾相识,我一下子就想起那次去溶洞,我们在荒村河里勾勒出的人形,那时候的老黄也是突然放弃了,他其实是个很懂得进退的人,他意识到了危险,意识到弄清真相对我们没好处,就会主动放弃。
这一次他发现了什么我仰看着干尸皱缩丑陋的脸,默默退远跟上老黄,他知道这是真正的尸体,是真正的蝎尾人身的生命,所以他放弃了。
老黄走的方向正是假阿川拍照的地方,我快走几步跟上他,这里的壁画也有风化痕迹,但比地面上完整得多,只是颜色不再鲜艳,像蒙了尘,不过几乎不见缺损。
看样子老黄也在惦记那个黑影,空旷的大殿里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带着一连串回音,仿佛四面八方都有人走动,我不时回头张望,身后是死寂的黑暗,什么都没有。
这里的确是地下,我们折腾了那么久,天早该亮了,这里却是始终如一的黑暗,我们很快就走到那处壁画边,只见一只通体漆黑的蝎子出现在眼前。
的确是蝎子,我的目光反倒被上方的女人吸引住了,这里的壁画和我熟知的那些很不一样,人物形象的确飘逸多彩,目光却让人无端发冷,全无祥和之感,不管走到哪里,他们的眼睛都会紧紧盯着你。
阴冷,诡异,尤其是在这永不见天日的地方,更多了几分怨气,我全身都不舒服起来,却听到背后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
“谁”
我还没开口,老黄先一步转过头去,手电光照在离我们最近的那根石柱上,那个细微的声响正是从石柱后发出的。
我俩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做出逃跑的准备,却见石柱后绕过来一个巴掌大的黑蝎子,兀自爬着,完全没理会我们,很快就消失在石柱的另一侧。
竟然是只蝎子,但这蝎子是不是大了点我和老黄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地绕过石柱,上面却空空如也,几秒钟的功夫,这只蝎子就神奇地消失了。
我只觉得脊梁一寒,石柱上的花纹很浅,周围也很空旷,根本没有可躲藏的地方,蝎子又不会飞,怎么说没就没了
唯一可疑的就是石柱附近的蝎尾干尸,我俩举着手电把它上上下下扫了一遍,也没看到蝎子的影子,巴掌大的蝎子应该很显眼才对,不可能看不到。
比起老黄,我要害怕得多,毕竟我是在大殿里醒的,醒之前还不知睡了多久,一想到身上可能有这种大而瘆人的冷血动物爬过,我就一阵阵地发冷。
“真他妈神了,”老黄迟疑着走向石柱,抬手在上面摸来摸去,“大泽,咱们是莫名其妙地到这来的,这蝎子也是莫名其妙地没的,这个柱子会不会和出去的办法有关”
我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此刻走上前和老黄一起摸着石柱,但它冷冰冰的毫无反应,我俩摸来摸去,倒像傻逼似的。
这地方太邪门了,我突然生出几分烦躁,真不该进来的,老黄见我皱眉,拉了我一把:“没了就没了,就当没看见,咱去看壁画。”
他是在转移我的注意力,我迟疑一下还是选择和他前行,我们渐渐靠近大殿尽头,远远便看到了那个巨大的蝎尾人形。
我的心跳得擂鼓般响,老黄也一样,我俩举着手电抬起头来,只见前方是一列近十米高的台阶,台阶上方是个圆台,一具高大的女性干尸立在那里,下半身依旧是蝎尾,漆黑的蝎身在手电光下反着油光。
原来她也没那么高,除去台阶和圆台的高度,甚至比下面的男性干尸还要矮一点,她的上半身也是的,骨架纤细一些,乳房干瘪得只剩下一层皮,紧贴着躯干,还好已经风干变黑,没那么让人不自在。
她的脸也皱缩得看不出原貌,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她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邪气,张教授曾说那些蝎尾人身的雕像是精神图腾,是他们的神,但她真实存在,根本就不是神。
他们太高大了,根本就是怪物,上面的雕像的确进行了放大,将她原本的身高拔高了一倍,外面的雕像下方定是没有台阶的,不然对不上比例,即便缩小了一半,那也是近十米高的庞然大物,我不敢想象他们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古城里的居民都是普通人,他们怎会让这样一个怪物统治,我没法理解这种崇拜,人们天生崇敬强大的力量,但面对这种怪物,他们真的不会怕吗
难道是因为那个能起死回生的宝物吗我想想又释然,如果真有这种宝物,说不定我也会把她当成神,毕竟神总要和常人不一样,可她并不是神,她根本就没能让这些人起死回生,连她自己都变成了冰冷干瘪的尸体。
我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想想壁画上的女王是用双腿站着的,根本就没有蝎尾,那这个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因为女王掌控了怪物,才成为女王的吗
“走吧,别看了,又不能活过来告诉我们。”老黄兴致缺缺,拉着我就想绕过台阶,我已经能够看到后方墙上的长廊入口了。
这里还真是和上面一模一样,从宫殿到民居,从壁画到布局,和地面上几乎无差,简直像复制出来的一样,我不由怀疑是不是这里才是真正的青雅古城,上面的只是摆给外人看的空架子。
突如其来的念头让我打了个冷战,古城肯定是在地上,只是沙漠中水源珍贵,住在地下较为阴凉能够节省,想想那幅女王召见使者的壁画,她的王座下并没有台阶,肯定是在地面上的大殿执行的。
黑幽幽的长廊无比寂静,仔细感受一下就能发现那股凉风是从长廊里吹出来的,我总觉得有一股压迫感从背后传来,忍不住回头看了高高在上的蝎尾干尸好几眼,确定她真的不会再动。
老黄看起来也有点局促不安,此刻主动走到我前面,和我差着一个身位,这样一前一后反而难受,我快步走上去和他并肩前行,他也没阻拦。
两边是熟悉的壁画,和地面上的完全一样,尽管细节已经记不清,但大体的东西我还是记得住的,不过是睡前刚发生的事,印象很深刻,我甚至记得那些在林中狩猎的人有多少个,是如何分布的,现在看这些壁画真的是完全相同。
就像世界上不会有两片同样的树叶,同一个工匠也不可能做出完全一样的作品,我有些后悔没带相机来,细节处早已记不清了。
冷风不断从长廊前方吹来,风很小,却冷得瘆人,我们又向前走了几步,老黄突然停了,碰了我一下,一脸警惕地轻声开口:“大泽,你看前面那个发光的是什么”
我一惊,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地面上有一个金灿灿的东西,离得很远,不像是会发光,应该是我们的手电光反射出的。
见识过这里的诡异,出现什么我都不敢掉以轻心,此刻小心翼翼地跟着老黄走上前,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我们贴着墙边一路向前,它的光亮也随着我们的前进在变化,看样子的确是手电反射出的光,也没有活动的迹象,我俩大着胆子上前一看,那竟然是一副金丝眼镜,可惜已经被踩扁了,一边镜片碎成了蛛网状,另一边碎了一地,镜框完全变了形,没法打开了。
“这不是那个张老头的吗”老黄压抑着声音里的震惊,抬头看我。
我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不希望任何人遇到危险,当初还设想过考古队可能没进来的情况,但这副眼镜把所有的幻想都打破了,眼镜还在,人却消失了,还被破坏成这样,踩碎它的东西肯定不小。
气氛很凝重,尽管周围没有任何血迹,但这里一定有大型危险存在,考古队的确来了,还遇到了危险,我越想越心惊,张教授是在这里遇险的,离大殿如此近,如果我再醒得晚一点,是不是也会遇到同样的危险
“还去吗”我看向老黄,心生退意。
“把那个壁画看了吧,这里应该没东西。”老黄开口道。
壁画已经不远了,前方还是一片漆黑不知尽头,我应了一声,提起一万分警惕,壁画果然一样,我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剑拔弩张的场面,再看下一幅,却是个出乎意料的场景。
只见女王背后的墙面上突然投射出一道强光,把女王的身影完全掩盖,站在大殿里的人全都捂住了眼睛,再下一幅只见这些手持武器的人全都倒在地上,女王背后的强光也消失了,女王又重新坐到了王座上。
他们一定是因为那道强光才晕倒的,可这到底是什么我不明所以,壁画还没完,下一幅的场景更古怪,只见那些人全都醒了,却一个个跪伏在大殿中,看不出神情,女王也变了,变成了蝎尾人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