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面又闪过几道银光,我的视线紧随而去,只见它们飞快地扎进了另一边的岩石,我清晰地看到了岩石上喷出了几滴血花。
这里的石头果然会喷血我那次看到的不是假象
我一瞬间愣住了,心里突然打起鼓来,我似乎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一下子就想到了右脚腕边的血迹,那时候十一为了救我砍了岩壁一剑,岩石迅速缩了回去,我只顾着逃什么都没注意到,现在想想,那块血迹定是从岩石里流出来的。
还有被困在洞里的时候,我情急之下刺了岩壁一刀,那时候就感觉有什么暖乎乎的液体流过,只是逃脱一劫抛在了脑后,想想当时手腕的伤根本不会流那么多血,那分明是岩石流出的,只是被我沾到了手上。
我忍不住发起抖来,太可怕了,现在想想,墨家和神哥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他们知道刺激岩石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还有最初的保持安静,种种迹象都说明这座迷宫根本就不是机括操纵,它本身就是活的
它是一体的,属于一个巨大的生物,而我们正处于这个巨大生物的体内,这才是墨家一直隐瞒的事情,他们不想让我知道这个,不仅是因为匪夷所思,更是因为我会怕。
我也的确被吓到了,现在大脑里一片空白,理不清思绪,我一想到我们现在就像爬虫一般在一个巨型生物体内跳动着,就感觉全身发寒。
旁边有一只手猛地推了我一下,我一惊,从呆滞里走出来,紧接着就看到一条触手缠上了十九,十一回身帮他砍断,眉头一蹙,瞪了我一眼。
我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竟然还敢发呆,三四道岩缝都合上了,只有身后的那两条还有触手不断地挤进来,十一和十九齐齐背过身去挥砍着,我看到神哥脸色苍白,整个身体都在摇晃,十九回头对着我喊了一声,我能看出他说的是“走”。
我赶紧架着神哥向唯一的出口逃去,那边还有十几条触手,我砍断了两根,给甲下了命令,它从身后的水里跳起,数秒之间就把剩下的触手全部解决,我们跑出岩缝,十九他们也开始后撤,他们的速度很快,我看到被刺激得闭合的岩缝又在缓缓打开,新的触手团又一次涌进,不过已经追不上了,十九他们也跑了出来,我们四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也不管外面的水冰凉刺骨,脚一软就齐齐瘫坐下来。
触手果然没追来,我心有余悸地向洞里望去,只见它们还在蠕动着寻找目标,大团大团的触手挤满了整个洞,几乎看不见对面的岩石,我还是有点怕,感觉它们随时都会跑出来,但这里就是一道分界线,我看到它们在洞口边试探,就像被一个无形的屏障阻拦,没有越过来。
我们安全了,我把双臂从背包带子里抽出来,没想到我竟能背着如此重的装备战斗那么久,简直超出了我的极限,十九站了起来,他扶着神哥去了一道岩缝的边口,那里有块比较高的石头,神哥坐下了,我看到他左肩上的伤已经被水泡得发白,刚一出水就有血流出来。
我也走过去帮他们举着手电,十九剪开了伤口边的衣料,伤口不算大,却很深很骇人,不仅是肩膀前,肩后相对的位置也有一个血肉模糊的洞,他的左肩竟被那触手整个贯穿了,难怪会流那么多血,不知骨头是不是也被钻了个窟窿。
我吞了口唾沫,感觉眼前红艳艳的发晕,血还在不断地从伤口里流出来,十九的眼角也皱了起来,他的伤一看就很严重,那些触手带着黏液,还不知里面藏了多少脏东西,虽然不像有毒的样子,但很容易感染,简单的处理恐怕不够。
我又想起了那个抗尸毒的药剂,我亲眼看到阿川把它塞进了背包,难道神哥也要用到它了吗他从未进行过测试,如果真的要用,就会像老黄一样,只有三分之一的存活几率。
我感觉喉咙发干,像塞了一团棉花,堵得要命,老黄那一次给我留下了太多阴影,如果再来一次,我肯定要发疯,我再也不想体会那种眼睁睁地看着同伴在生死间徘徊的感觉了。
伤口边的血肉已经烂成一团,鲜红的肉糜颤动着,我几乎不敢去看,那些触手上的吸盘肯定会吸血,里面一伸一缩藏着锋利的口器,碰到了就是皮穿肉烂。
我不能想象这有多疼,神哥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十九把伤口用药水清洗消毒,正想止血,神哥却突然伸手把医药包里的镊子取了出来,对着十九说了句什么。
十九露出了讶然之色,倒了点酒精点上火,霎那间一团火苗倏地窜起,神哥把镊子伸进火里烤了烤,我看到镊子尖被烧得通红,他取出来吹了一下,就捏着镊子迅速伸进了伤口里,镊子没进了大半,顿时散发出一股难闻的焦臭味。
我吓了一跳,镊子不是碰到了自己,却觉得全身都疼,伤口原本就很凄惨了,被神哥一搅流出了更多的血,他竟然就那么自己拿着镊子伸进伤口里,换做我打死都做不到。
他的手却一点都没抖,脸上也看不出强忍痛苦的表情,我不自觉地别过眼,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他从伤口里夹出了一条半焦的软塌塌的烂肉,虫子似的,沾满了血。
我看到烂肉上还有一半断掉的吸盘状物,这竟然是那个触手的,就在我想仔细看时,它却突然猛地一跳,镊子两边的软肉一瞬间卷起来,把我吓了一跳,它竟然还活着。
神哥迅速把镊子伸进火里,我看到它在一瞬间就被烧成了黑灰,发出难闻的臭味,像是腐烂的死人味道,我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转头只见神哥的伤口流出了更多的血,正滴滴答答地落进水里,神哥放下镊子,十九开始帮他上止血膏包扎。
我怔怔地看着十九做完这一切,直到他示意我脱衣服,才感觉到全身都像被蜜蜂蛰了一样疼,还带着微微的痒意,战斗的时候不觉得,出来又一直泡冷水,精神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中,对疼痛的反馈也察觉不到了,现在才反应过来。
我把所有的衣服连同潜水服都脱了下来,也不在乎羞不羞了,这才看到被那些触手缠过的地方全是青紫色的勒痕,上面还有一个个密集的小小花形牙印,衣服没被咬破,皮肤却破了皮,渗出一个个血点,乍一看有点像是挠出来的伤。
伤口又疼又痒,十九用镊子夹着酒精棉给我一个个擦,凉凉的触感带走了部分疼痛,刺激感很重,也不觉得痒了,他又给我抹了药膏,转头去找十一。
十九为了保护我也受了伤,都是在上半身,他把潜水服脱下一半,我看到他的腹部左上方有一个很明显的疤痕,皱巴巴的有肚脐大小。
十一在帮他消毒上药,我愣愣地看着那个显眼的疤痕,竟看不出这是什么才能造成的伤口,大概插进一把匕首再转一圈才会有这种伤吧。
十九见我目不转睛地看,突然弯起嘴角笑了,我有点不好意思,正想别开眼,他却抬手指了指我的手腕。
我低头看去,是甲,他是想说,这是甲造成的伤口,我恍然大悟,竟然忘了这个,心里顿时涌起一种古怪的感觉。
我记得十九说过他的甲死了的,我感觉很难过,越是和甲接触得久了,越会觉得它是身体的一部分,越觉得它是最让我牵挂的存在,我不知道要多可怕的东西才能置甲于死地,但十九肯定很难过。
我很好奇,又不想问,我不想听这种悲伤的故事,再强大的生命也是会死的,墨家人,神哥,甲,都会死,世上唯有死亡是谁都无法逃避的。
岩缝里的触手还在蠕动着,迷宫也渐渐进入活跃期,但我们都没动,我们现在已经不适合赶路了,磨刀不误砍柴工,休息也很重要。
其实我心里远没有这么淡然,我们已经进来很久了,浮岛也有过一天多就下沉的情况,我们进入了真正的危险期,可直到现在都还没看见一个墓室的影子,越往后拖,死亡的阴影也就越大。
不怪我悲观,是经历了这么多没法不悲观,当你经历了重重危机还看不到一点希望时,心态也会崩溃,我只是习惯了不要把情绪暴露在脸上,其实心里很难熬。
他们还都是一脸淡然,静静地休息,我不知道他们都在想什么,这群人的心思太难猜了,他们当初在两条路口犹豫了的,我也不知道他们讨论了什么,为什么选了这条。
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我除了跟着他们毫无办法,我以为自己的心志已经很坚定,却在不知不觉中被浮岛的危险打败了,我竟然想要逃避,哪怕是再过十几年就会死,也不想留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