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正文卷第一千三百八十三章君臣对话第一千三百八十三章君臣对话
丁未朔,苏油的奏疏送达,同时进《五凉文学集》、《河西诸儒遗文》,请令欧阳发修《五凉史》,李济、巢谷、李文钊同修《西夏志》,道崇修《敦煌宝笈》,张张象中修《敦煌道藏》,刘奉世修《说苑全丛》、《十三经考异》。
奏请宁夏三路二十六州,建小学,修学宫、文庙,立十三经碑林,设书坊。
同时献上《蜀刻十三经》胶模五十套,请赵顼颁发天下诸路。
苏油上一年拿满了军功,于是将政绩挪到了今年来,第一条刚亮相,就闪瞎了朝堂众臣的眼睛。
当年苏油被弹劾到被迫廷辩的时候,有一条就是针对理工之学的,直到现在,也有那种顽固的冬烘先生,认为是奇技淫巧。
现在苏油用这种方式,给了这些人一记最响亮的耳光。
理工之学,可以让天下三百军州的学宫,文庙,以堪称轻松的方式,一夜之间竖立起上千块经碑!
印书不显山不露水,文庙立经就不一样了,这是文化大事件。
而做这件事情,肯定得理工小组参与,就算那些老冬烘再看不惯理工的做派,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个账。
因为他们,玩不来钢筋水泥地丁胶!
两浙路、蜀中、开封府、西京、大名府、福建路、南海路,首先响应,纷纷上书请求赵顼发放碑模。
这些地方不差钱,不差水泥,差的是这种创意。
地方士绅想想都美得慌,只要捐上一点钱,地方史志之上,这注定家族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这第一条下头,苏油第二条奏请设立钱监,以金银贵金属代替去年的青盐为钞本,同时发行金、银、铜币,以招揽西域客商的建议,反而被忽略了。
铸币现在是门赚钱的大生意,冲压技术的效率,比以前失蜡浇铸之法,成本便宜了太多了。
而且西域胡商是不认宝钞的,因此沙州以外,宝钞影响力到不了,但是精美的金属货币,哪怕是万里之外的天方都一样通行。
第三件事情,就是修路,三路都修。
第一条,河南路,五原——九原——银州——绥德——延安。
第二条,宁夏路,兴州——静州——灵州——鸣沙——韦州——萧关。
第三条,河西路,沙州——瓜州——肃州——甘州——凉州——兰州——巩州——秦州。
三条道路,在三路境内的部分,加起来合计五千八百里,总体造价两百九十万贯。
第四件事情,就是修复汉代以来的诸多水利工程,包括兴州平原唐徕等九大干渠,凉州——武威故渠,甘州——张掖故渠,沙州——常乐——瓜州水利工程。
第五件事情,移京西南路,京西北路,淮南东路,淮南西路,四路厢军、团结,到宁夏就食,充实三路。
第六件事情,三路请立户籍、鱼鳞地册、安顿移民,充实人户,量丁授亩。
第七件事情,任命官员,自都转运司以下,到三路州县,军寨,现在缺员严重,请吏部将各路待选官员,年龄四十五以下,年富力强者,送来兴州观政,然后派到各地任职。
三路二十六郡七十四县十七处军寨,共计缺员三百多人,朝廷不是一直闹冗官吗?五品以下,能来的都给我送过来啊!
第八件事情,山丹、张掖、武威、大陷谷、五原、九原,设六处马场,朝廷需要做好准备,别马有了,没钱买不会骑才丢人!
第九件事情,兰州、沙州、张掖、五原,设立大榷,大兴贸易。
第十件事情,三路乃四战之地,请点选原西夏八姓各一万精锐,建八部军,以西军悍将为将主,八姓族长为副,授金带、印信、锦衣,作为三路战力保障。
元丰改制之后,赵顼办公时间也长了很多,三省日常都是分开跟赵顼汇报事务。
政务本来是蔡确次相,苏颂佐理,结果一个宋辽谈判,舆论压力过大,苏颂去了工部,蔡确几乎成了独相。
至于王珪,成了主抓文化工作的首相,每天就检查检查中书过来的告文,看看文意通顺不通顺。
这些他手下的章惇顺手就做了。
监督政务执行的工作,章惇倒是抓得紧,他也不嫌活多,而且压根没有将王珪放在眼里过。
赵顼上午还要看报,听讲,一般这个时候先进来汇报的是皇城司,之后才是正式上班。
见到蔡确进来,赵顼抖了抖手里的报纸:“江南两路加两浙路,当真是有钱。经安石相公倡议,当地士绅捐资踊跃,这才一个月,三十州已经凑足了立碑的银钱,转运司狮子大开口,要我给他们五套胶模,给他们这么多,其余诸路怎么办?”
蔡确拱手道:“这胶模不过就是从成都学宫中翻出来的,多翻几次不就是了?”
赵顼摇头:“苏明润上奏说胶膜制作的时候用有硫磺,蜀刻石碑长期拓印,本来已经有所磨损。”
“这是珍贵文物,需要妥善保护起来,今后将不会再翻了。”
蔡确说道:“那也不难,臣记得之前不是还有两套石膏翻成的,分别立于西京,汴京?石膏模当时是经过精修的,浇出来的文字,精美不亚原版。”
“如陛下有意,臣可以调蜀中工匠来京中,用文庙里那一套来翻。”
赵顼喜道:“这倒是个好法子……对了,高丽使臣金尚也求请赐下一套,还有日本和琉球,这事情如何处置?”
蔡确说道:“高丽和日本要善加笼络,这个倒是可以。”
“不过琉球新贡,素无功劳,一下子就给这么重的赏赐,到显得大宋的蕃国当得太容易了。”
“不如就比照朝鲜日本十年前的鼓励,赏赐九经书籍便可以了。”
“说起这个还有大理,鄯阐侯高智升之子,清平官高升泰,率领东方爨僰兵讨逆,已经诛杀杨义贞。段寿辉封高智升为布燮,高升泰为鄯阐侯。”
“才过了四个月,高智升又上奏段寿辉心神恍惚,又因‘日月交晦,星辰昼见’,禅位给其堂弟、段思廉之孙段正明,自己出家为僧。”
“臣觉得此事大有可能是高智升父子权倾大理朝野,逼迫主上之故,不过两国根据协议,我大宋得到了建昌、滇南,势力已经从弄栋撤出,具体情由不得而知。赐不赐他们十三经胶模,还得请陛下的旨意。”
赵顼说道:“起兵勤王,到底也算是平叛;另立新君,到底也算是忠诚。既然没有显迹,高氏对我大宋也一直供奉有加,才交换了领地,需要善加抚慰,还是与高丽日本同例吧。”
蔡确拱手:“臣遵旨。”
赵顼说道:“对了,曾巩述说年岁已老,望另选贤能。请授中书舍人刘攽自代。”
“曾巩勾管史馆编修,力有不逮,《太祖传》文字有些不如意,我想是不是换个人直史馆?”
蔡确问道:“位置陛下属意何人?”
赵顼想了想:“苏轼如何?”
蔡确心头咯噔一下,不过表面毫无动静:“曾巩没有过失,一次请老,未必不是谦退。”
“当年曾巩为馆阁校勘,集贤校理,曾经整理出《战国策》、《说苑》、《梁书》、《陈书》。文史勾沉,还是有功的。”
“不过当时的《说苑》,密阁也只得五卷,还残缺不齐,此次敦煌石室遗书得见天日,《说苑》二十卷尽在其中。欧阳发已然初加整理,送来了汴京,臣觉得,校勘的工作,非曾巩难行。”
“当年王相公说过,苏轼有大才,即如骏马;然貌似坦荡,而内心坚执,也如骏马,虽日行千里,然难以驯服。”
“故而需要善加调教,鞭扑使驯,而后可驭。”
“听闻其每以乐天只比,在黄州有诗云:‘心传异学不谋身,自要清时阅搢绅。火色上腾虽有数,急流勇退岂无人。书中苦觅元非诀,醉里微言却近真。我似乐天君记取,华颠赏遍洛阳春。’”
“陛下觉得,他驯服了吗?”
“还有苏颂才退侍郎,即起苏轼。知陛下者,以为陛下惜才,然臣恐不知陛下者,或以为陛下有畏。”
这话说得极其诛心,蔡确言下之意,是赵顼此举,会让大家以为赵顼害怕苏家,刚刚贬下去一个,就不得不立即提拔一个,以示安抚。
害怕谁?安抚谁?自然是在宁夏已经权力极重的苏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