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三章李定
于是改革派只得配合,派出天章阁侍制李师中,去,去认认真真走过场
经过这件事,吕惠卿对苏油忌惮更深,他都没有想到苏油会说苏轼就算有钱,也有可能因为交情,而照顾商人。
这是要把苏轼洗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瑕疵,还给自己捞到一个不徇私情的名声。
而且苏油如此做的意思很明白:就算大苏真的干了那样的事情,你们也得主动乖乖的给老子把他的屁股擦干净
谁让你们搞事情
不擦,我们就兑子,只要你们舍得下王衙内,我就舍得下苏大嘴
看看到底谁的损失大
吕惠卿坐在检正中书公房里怔神。
苏轼和苏洵一样,不可怕,参政正在给赵顼做工作,说对待苏轼,必须像调教“恶马”那样,“减刍秣,加笞扑,使其服贴乃可用。”
但是苏油就不同了,如今算是了解了王安石对苏油的评价,这样的实心琉璃蛋子,不差钱就不贪财,怕老婆就不好色,爱推功就不好名,不站队就不易被连累。
能力强关系广,不迂腐不执拗。
文坛,政坛,商界,军界,思想界,宗教界,宗室,内廷,后宫,甚至国外,都有关系。
滑不留手,打人还疼。
这要不是年纪太小,老子都动了投靠的心思,只要这娃不自己作死,仕途远不止现在这般。
吕惠卿目光闪烁,真的没缺点吗
终于想到仁宗皇帝给苏油亲许的名声仁性天生。
爱国爱民,怜贫惜弱,如果这是缺点的话,倒是完全可以利用起来。
苏油现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苏轼这边还在调查期,宗兄苏颂那边又出事儿了。
王安石的学生,扬州人李定,前秀州军事判官,被保守党孙觉推荐来到了汴京。
这也是如今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要成为升朝官,必须有大佬推荐。
但是保守派的大佬举荐的人才里边,往往有改革派,改革派大佬举荐的人才里边,也往往有保守派。
他们很喜欢给对方输送帮手。
苏油将之归为如今的政治生态和风气还算平和,也比较崇尚道德,大家就事论事较多,当然也不排除被推荐人善于伪装。
总之李定到了京师后,先跑去见李常打探消息。
李常以前和王安石是相当要好的朋友,王安石上台后让他做了右正言,想让他帮自己掌握台谏。
李定对李常和王安石关系的判断,还处在王安石来京之前,却不知道如今李常对新法的态度却是相当反对,除了规劝王安石,还屡次上书。
而且李常还非常欣赏苏轼,两人这几年混成了朋友和诗友。
见到李定,李常就问他:“君从南方来,民谓青苗法如何”
李定回答:“老百姓都觉得很方便,没有不开心的。”
李常劝道:“现在整个朝廷议论纷纷,都在争这个,你可千万别乱说。”
李定就去找老师王安石抱怨:“我明明说的是实情,却不知道京城里边不让这样说。”
王安石大喜过望:“那把你知道的,都告诉陛下”
立刻向赵顼推荐了李定。
赵顼问他关于青苗法在南方推行的诸多问题,李定一一作了回答。
其实李定说的也不一定就完全不对,现在都是人治,法律执行的好与坏,很多时候与地方当政者有关。
但是要说有没有政治投机的心理,作为风头正健的参知政事的弟子,也是人之常情。
赵顼接见了李定,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声音,非常满意,对于那些说青苗法不好的意见,又听不进去了。
王安石对台谏的威力也有些犯怵了,反对的声音简直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之前将谢景温塞进了台谏明显力度还不到位,便想把李定也给塞进去,还要帮他把控关键位置。
王安石准备让李定知谏院。
但是这个任命实在有些想当然了,也充分说明王安石如今已经有些飘。
区区一个选人,没有什么政绩,也没有什么名声,更没有经过制科,怎么可能担任这么重要的位置
以司马光当年来说,先是在京师大理评事打转,然后被庞太师培养,后被推荐回京,当了馆阁校勘,又放了一任通判,再回京时,才担任的知谏院。
那是人家从当馆阁校勘开始,就进入升朝序列了好不好
宋朝就没有外朝官直接进京当知谏院的规矩,这个从科举名次排好时就已经决定了的。
富弼和曾公亮直接拒绝,想什么呢陛下就算是越级提拔,这娃的资格最多只能当个监察御史里行。
赵顼下诏,我就要我就要我就要,堂除走不通我走特旨行了吧
然后当班的知制诰宋敏求封还词头:“李定没有经过诠考,就想直接当升朝官,这诏书我来不了。”
赵顼很生气,你不写我找别人写。
苏颂值班,还是封还词头:“如果李定不经过考试,那起码也该当过普通御史后,才能升为谏院领袖吧如此度越常格,隳紊法制,所益者小,所损者大,未敢具草。”
赵顼炸毛了,老子再找人
这回轮到李大临,李大临继续封还:“前边两位说的没毛病,我跟他们的意思一样。”
赵顼给自己找理由:“台官有阙,不拘官职高下。”
然而知制诰是什么人那是提笔就能把皇帝的口述翻译成文雅华丽引经据典的诏书的人
赵顼说得过这几位才见鬼了每次下诏不但被封还,还要连带被教育
于是事情进入了死循环。
苏颂第一次拒绝理由是破格提拔李定违背以前的法令,而官吏的任命必须依法而行。
第二次的理由是李定“素无声称”,不够破格提拔的标准,不能因偶有奏对称心,就破格提拔。
第三次的理由是即便要用,也该先做一般提拔,放在陛下身边考察,要是真的有奇谋硕画,再破格提拔也不迟。
赵顼气得暴跳如雷:“轻侮诏命,翻复若此,国法岂容”
三人说道:“那先把我们去职呗,然后陛下你就可以爱怎么干怎么干了。”
赵顼气疯了,去职去职我不要你们了通通去职
三人共同落职,苏颂归工部郎中班,知婺州。
其实苏颂是逍遥派,对变法派和保守派都不歧视,在他心里这事情的确是坏了规矩,赵顼又犯了苏轼说的“进人太锐”的毛病。
苏油还不能救,如今三位知制诰名声鹊起,响当当的名号“天下谓之熙宁三舍人”。
然而大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李定知制诰的屁股都还没有坐稳,监察御史陈荐言:“定顷为泾县主簿,闻母仇氏死,匿不为服。”
这个罪名就太大了不孝官员不服母丧大不孝整个朝堂都得跟着蒙羞
于是赵顼诏下江东、淮、浙转运使问状。
很快回奏来了:“李定曾经以父年老,求归侍养,回家三年,但是并没有听说他是在为生母服丧。”
这件事情上,其实李定也很冤。
这人政治上一般,但是对亲人相当不错,死后宋史中记载:“定于宗族有恩,分财振赡,家无余赀。得任子,先及兄息。子皆布衣。”
得到荫官的机会,先给哥哥的儿子们。家中财物,尽数周济宗族,古往今来这样的人都不多。
李定的母亲姓仇,前后嫁过三次人,也是个奇女子,奇在她的后代。
第一次嫁人生了个男孩子,孩子两岁她就跑了,留下的孩子长大后出了家,和苏轼成了好朋友,就是著名的佛印和尚。
第二次嫁人生了个男孩子,不久后就因为品行不端被丈夫逐出,这个孩子就是李定,和苏轼成了一辈子的仇人。
第三次嫁人生了个女孩子,叫做郜六,后来成了汴京开封教坊司中的颠倒众生的当红头牌,艺名唤作蔡奴。
这特么也是没谁了,妥妥的英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