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颇为得意地一笑道“在下一介寒生、人微言轻,微末前程仿佛萤虫之光,根本就入不了皇上的法眼,我要写一份奏章递上去,能有什么用姬兄的亲笔奏章就不一样了,姬兄正在熏灼之时,皇上必然是会青眼有加的。”
姬庆文恍然大悟道“李兄的意思是这道奏章,应当由我亲笔誊写清楚之后,再送交给皇上”
李岩点头道“没错,姬兄果然聪明。在下为何将这篇文章写得文采粗疏,就是为了说明姬兄是在义愤之下匆忙写就的。有了这份情理,这道奏章当中若干激烈一些的遣词用句,便也是情有可原,皇上自然也会包容的。”
“原来如此”姬庆文长舒一口气,“可惜我这笔字更螃蟹腿挠的一样,就怕皇上看了辣眼睛。”
说着,姬庆文便取过笔墨纸砚,照着李岩写好的这份奏章,一模一样地誊写了一份,其中有间或几个错别字,也就原地改正不再重新誊写了。
姬庆文正埋头抄袭作业,李岩倒也没停下,又提起笔“唰唰唰”写好了一片文章,递到柳如是面前,问道“夫人,你再看我这篇文章如何”
柳如是忙接过稿纸,细细看了一遍,却见这篇文章同方才那篇意思一样,可用词却审慎了许多,又是句句用典、处处推敲,说理也是层层推进、滴水不漏,比起上面那篇文章不知好了多少。
因此柳如是又将这篇文章瞧了一遍,方才叹息着说道“还是我孤陋寡闻了。李先生乃是真正的大才,或庄或谐、举重若轻凭着这样的才情进京赴考,或许状元及第有些困难,然而一甲前三却是板上钉钉。”
李岩听了这几句夸赞异常得意,便也玩笑道“江南江北多少文人墨客,千金欲求嫂夫人一眼垂青就已是很难得了。现在夫人竟这样夸赞学生可惜学生是个穷书生,没有那么多钱。就夫人轻启微唇这点润嘴的钱,学生也不出起,不如就请姬兄代为垫付了吧。”说罢,李岩便大笑了起来。
正说笑间,姬庆文已将奏章抄好,亲自密封好了以后,便招来李元胤道“李指挥,大明朝比兵部八百里加急快马更快的,就只有锦衣卫的路子了。不知李指挥在南京这里有没有信得过的兄弟,能替我将这封奏章送到京师里去只要能够迅速安全送到,赏赐自然好说。”
李元胤用力点头道“有的,这里有我一个过命的兄弟,办事又牢靠,交给他准没错。”
姬庆文也点了点头,又多说了一句“李指挥,这件事情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你可别吃外扒里,将这份信送到骆养性那边邀功哟”
李元胤忙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就吩咐我那位兄弟,亲自送到礼部尚书徐光启大人那边好了。徐大人是内阁大学士,自然有法子交到皇上面前。大人,你看如何”
姬庆文知道李元胤的禀性,答应下来的事情,便是刀山火海也会办成,便放心地将书信送到他手中,便让他办事去了。
一旁静静观看了许久的杨展,终于忍不住感慨道“姬大人,没想到你身边有这么多能杰之人这真是太太令人佩服了”
姬庆文听了这话,心中颇为得意,笑道“杨将军为何有此感慨”
杨展答道“姬大人的夫人是大名鼎鼎的柳河东柳如是,有才华卓著的李岩先生从旁参赞,方才跑出去那位锦衣卫的李大人听称呼也至少是个指挥佥事,还有大人身边这些明武军将士也堪称天下强军。姬大人,你身边这些帮手允文允武,要名有名、要实有实,虽然人数不多,可才干却是一等一的。都说战国四公子收养门客名动天下,可单论才干而言,恐怕只有信陵君魏无忌才能同大人相提并论吧”
信陵君魏无忌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当年统帅六国大军,将秦国打得丢盔弃甲,龟缩在崤山之内不敢出头,就连汉高祖刘邦在年轻时候也想投奔在他的门下。
因此姬庆文听杨展拿自己同信陵君比较起来,自然是十分得意,不免谦逊两句道“杨将军过誉了。其实早先我身边还有一位陈文昭将军替我掌管军队,可惜陈将军在同满洲鞑子的交战之中为国捐躯了,唉陈将军乃是戚家军的嫡系后人,无论训练、作战、武艺都是绝顶的人才,可惜了啊”
杨展却道“将军马革裹尸还,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只可惜在下空有满腔的热血,却是报国无门”
姬庆文听杨展话里有话,便试探着说道“杨将军,今日之事其实都怪在下硬要同熊明遇争辩,闹得现在将军同上峰彻底将脸皮撕破,搞得杨将军前程尽毁这样,我先给将军陪个不是。”
说着,姬庆文便给杨展作了个揖。
杨展赶忙还礼,说道“姬大人何必自责我虽然是个武夫,却也不是笨人,早就听出来熊明遇这厮分明是在白莲教妖匪手里吃了亏,想要寻个替罪羊出来。只不过是在下倒霉,正好撞到他的枪口上罢了。其实姬大人非但没有对不起末将,反而对末将有恩。若是大人没有用天子剑救我出来,以末将的性格,说不定现在已在南京刑部大牢里咬舌自尽了。”
姬庆文微笑着拍了拍杨展的肩膀,说道“事情过去就让他过去吧,我们还得要朝前看不过现在看来,在皇上下旨惩办熊明遇之前,杨将军是没法回南京城里去了。不知这段时间,杨将军有何打算呢”
杨展道“不怕姬大人怪我口无遮拦,如今这朝廷里头豺狼当道,末将原以为熊明遇最多迂腐了些,却没想到他竟也是个颠倒黑白昏官、狗官、恶官。想来熊明遇为官倒也还算清廉,不料背地里竟也是这样昏聩残忍、是非不分,那那些一眼所见就是贪官的官员呢”
说到这里,杨展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说道“唉今日之后,末将算是看透了世事,再也不想当官了。我是四川乐山人,家里还有个七十岁的老母亲由我哥哥照顾,我看干脆辞官不做,回家赡养老母算了。”
说罢,杨展又是深深叹了口气,似乎要将浑身上下的郁气全部吐尽一般。
姬庆文却从他的话中听出这杨展并没有彻底死心,便笑道“杨将军何必如此其实报国,也不是一定要当官的”
李岩听了这话,立即插嘴道“姬兄的意思,莫非是要将杨将军延揽到手下替你领军么姬兄这算不算是乘人之危呢”
姬庆文吐了吐舌头,玩笑道“李兄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话还没说出口,你就猜出来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是啊,我早就看出杨将军乃是一位将才,只是当初杨将军功名在身、前程似锦,所以不敢在杨将军面前提起罢了”
李岩倒也十分欣赏杨展,忙着帮腔道“是啊,杨将军现在正是潜龙勿用之时,正要寻一处深潭栖身。杨将军,姬庆文这家伙除了做织造提督之外,还另开了一处海运码头,水还是挺深的,不怕杨将军施展不开手脚。”
就连黄得功也插嘴道“就是。杨将军不就是担心家里老母亲没人养活么这有什么打紧把老娘接过来也就是了,我老娘不也从山西接到苏州了么苏州哪里都好,就是没有了老家的那些老姐们,老娘寂寞得很,杨将军要是把你老娘接来,正好同我老娘做个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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