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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〇六二节 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什么样的人居然会能有这样的面子”姬庆文本来就是一个好奇心强的人,听杨青山这样介绍,自然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只见杨青山微微一笑:“虞山先生钱受之先生。”

    “钱受之”姬庆文沉思了一下,又道,“这人有这么大的本事,可惜我来苏州也算有些日子了,竟然还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杨青山却是一脸的疑惑:“姬大人不是孙承宗老督师的门生吗受之先生是东林领袖、文坛盟主,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大名呢哦,莫非是大人是从北方来的,不知钱先生的表字钱受之的大名,上谦下益”

    “原来是钱谦益啊”姬庆文脱口而出道。

    杨青山听姬庆文话语之中似乎有些不太恭敬,脸色立即难看起来,说道:“怎么似乎姬大人对钱先生有些不以为然”

    还真被这杨青山说中了

    钱谦益的诗词文章,姬庆文无论是在穿越前、还是在穿越后,都没有读过;却知道他“水太冷”、“头皮痒”的这两个典故虽然是东林党的核心成员,却是一点血性和骨气都没有,比起史可法、倪元璐、黄道周几个人,骨头可是软多了。

    然而姬庆文虽然心中有数,可这些事情现在毕竟没有发生,又见杨青山言语之中对钱谦益十分推崇,便也不能把话说破,矢口否认道:“不,不,不是这么一说。只不过我一向知道钱先生以道德文章著称于世,却不知他在商会居然也有这样的影响力。”

    杨青山道:“苏州商会大多敬仰东林党人。钱先生是阉党之乱后,硕果仅存的东林宿老,最近又在领导复社运动。他能出面说话,苏州商会当然要给他面子了。”

    杨青山这几句话说得非常诚恳,可姬庆文心中钱谦益阴鸷懦弱的形象依旧根深蒂固,不是仅凭这个萍水相逢、不知底细的杨青山这几句话便能扭转过来的。

    然而姬庆文回头看看这一车的绸缎,又想起库房里也被绸缎塞得满满当当,而自己确实没有更好的将这些绸缎销售出去的办法了,便只能轻叹道:“那就只好去求求这位钱先生了。可惜我同他没有什么交情,不知杨公子能否替我们引见引见”

    杨青山听了这话,才觉放心,便说道:“我一个后生晚辈,有什么能耐替钱先生和姬大人之间居中引见姬大人既然是孙承宗老督师的学生,那便也是东林党人,有这层身份在,钱先生是不会不见你们的。”

    “呵呵”姬庆文心中骂道,“这个钱谦益好大的谱,我也是堂堂五品朝廷命官,又是皇上的钦差,想要见一个钱谦益,居然还要看他的心情。”

    却听杨青山又道:“钱先生文章是好的,人品也是好的。可惜就是气量有些姬大人去求他的时候,记着说话要留些分寸,有什么话要客客气气地说。”

    姬庆文道:“我知道,我是去求人嘛,自然是要低声下气了、低三下四了。”

    他这话中带有几分揶揄,可杨青山却似乎没有听出来,微微颔首道:“姬大人有这样的态度,那我就放心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太阳,说道:“时辰不早了,在下还有些事情,就不叨扰先告辞了。哦,我取了姬大人这么许多绸缎,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手里这柄纸扇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却也是我亲手绘制的,就留下给姬大人了吧。”

    说罢,杨青山抱着绸缎朝姬庆文躬身行了礼,便转身往织坊门外而去。

    姬庆文赶紧对这杨青山的背影说道:“这些绸缎,不是换来了钱谦益的门路了吗这把扇子你还是拿回去吧。”

    杨青山闻言,回头莞尔一笑,脚下却不停步,眨眼间便已从姬庆文的视野中消失不见了。

    杨青山离开了有一阵,却见李岩躲躲闪闪走了过来,见姬庆文依旧呆呆站在空无一人的库房门前,李岩便轻咳了两声,问道:“姬兄,现在时辰也不早了,要不我们先去吃饭,等酒足饭饱之后,再另想办法”

    姬庆文答道:“办法已经有人教我了,就是不知道好用不好用”

    李岩有些惊讶,忙问:“是什么办法不如姬兄说出来我们探讨探讨。”

    于是姬庆文便将杨青山介绍的钱谦益的事情,同李岩一五一十讲了。

    李岩听到钱谦益的名字,倒比姬庆文要兴奋得多,连称他是文坛领袖,想要趁此机会结交他一下。

    姬庆文却有些顾虑,说道:“求人的嘴始终是不太好开口。既然李兄对这个钱谦益这样有兴趣,不如李兄过去求他,我在旁给你敲边鼓如何”

    李岩脸皮要比姬庆文薄得多,听了这话,立即打起了退堂鼓,支支吾吾就是不肯答应,却见姬庆文手上拿了把扇子,便故意将话题岔开,问道:“姬兄,你从来不用扇子的,今日怎么也拿了一把”

    姬庆文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说道:“这就是那个杨青山给我的”

    李岩劈手夺过折扇,展开一看,瞪着眼睛问道:“姬兄,你说这把折扇是谁送你的”

    “杨青山啊怎么了”

    李岩却指着扇面道:“怎么可能姬兄没看见这扇面上的落款,写着河东君这几个字吗”

    姬庆文偏过头看了一眼:“这有什么奇怪的说不定是这个杨青山附庸风雅,给自己取了个别号叫河东君”

    李岩“噗嗤”一笑:“也亏得姬兄自诩风流,来江南这么许久了不知道河东君是谁吗”

    “是谁我真不知道”

    李岩有些生气了说道:“姬兄是在捉弄我吗柳河东都不认识吗她是江南名妓,姓柳,小字如是。她今日自称杨青山这杨字正对了个柳字;而青山二字则取自辛稼轩的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一句,正是她名字的出处啊”

    姬庆文这才恍然大悟,转眼之间却又怅然若失起来自己穿越之前,经常看电视里演的狗血剧,女扮男装得那样明显,别人却没法识破女子的身份,那时候还骂过编剧弱智;可今天柳如是这位出了名的美女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不也没有识破不也成了弱智了吗

    李岩见他这样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忙问道:“姬兄,你在想什么呢”

    姬庆文自失地一笑,整理了一下语言,说道:“我以前看木兰辞、梁祝,总以为花木兰、祝英台身边的男子都是睁眼瞎,却不料”

    李岩笑道:“姬兄下回留意就是了。”

    说着,他一边将折扇还给姬庆文,一边说道:“听说这个柳如是个奇女子,文采卓著,身为一个妓 女,竟能同钱谦益诗词常和。既然她说钱谦益有办法能够让苏州商会收购我们的绸缎,那想必此言不虚。姬兄有心思纠结这个柳如是,还不如考虑一下怎么说动钱谦益吧”

    姬庆文接过折扇,在宽敞的院子里绕着走了两圈,却道:“与其在这里空想,还不如去拜访姓钱的一趟。他不也是东林党吗听说东林党都是为国为民的正人君子,我向他陈明利害,想必他也会出面劝说苏州商会的吧”

    李岩却幽幽地说道:“那可就未必了,东林党是东林党,可东林党人可就未必都是正人君子了。至于钱谦益这位东林领袖么只有见了他的面,听了他的话,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