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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〇四五节 新朝气象 名落孙山

    虽然明知自己是肯定中不了进士的,不过好歹也是一桩事情做完,姬庆文心里是说不出的轻松,脚下装了弹簧似的一蹦一跳回到连升客栈客房之中。

    却不料李岩已在房内等候,开口问道:“姬兄,考试考得如何”

    姬庆文抬手挠挠头皮,说道:“我有多少学问,李兄还不清楚吗考得怎样四个字一塌糊涂。不过看李兄这满面春风,想必是考得不错吧”

    李岩忽然闭上眼睛,深深感叹道:“姬兄觉得这三道考题出得怎样”

    这问题可就要了姬庆文的命了,他连这三道题的意思都没弄明白,只能支支吾吾地说了两个字:“不错。”

    李岩却是一副深有感慨的样子,说道:“确实不错。这三道题两道出自大学、一道出自易经,引用的又都是原文,不拆不拼、不割不裂,可谓是堂皇正气,颇有新朝气象了。”

    这几句话,姬庆文又只听了个半懂不懂,只能随声附和道:“有理,有理,李兄说得有理。”

    李岩点点头,又接着说道:“再看考题涵义,乍眼一看虽然平平无奇,可似乎暗含着对前朝政治不满,要整顿社稷、刷新吏治,再创大明中兴盛世的。”

    这几句话,姬庆文倒是听懂了,却依旧有些迷茫,便问道:“李兄,科举出题,不就是考察一下考生的才学文笔吗出题的考官会想得那么深远”

    李岩耐心解释道:“那是自然。姬兄可别忘了,这是会试考题,今科结束之后,必然有人用此题练习八股文章,而考官录取的几份切中考题、立意深远的文章更将流布于世。这样,出题者的意图,便会传达到举国上下所有读书人眼中、心中”

    这番话,说得姬庆文也颇有几分感慨,说道:“李兄知道我是个胸无点墨之人,没料到出考题居然还有这样的讲究。不过李兄既然识破了考官心思,那想必这次考试,已是胸有成竹了咯”

    李岩一脸得意地说道:“不敢。只是这几题正中我的脾气,因此笔走龙蛇,三篇文章一气呵成,大概是第一个做完题目,离开考场的。胸有成竹倒不至于,但是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了。”

    姬庆文听他卖了个关子,便追问道:“什么事情是肯定了的”

    李岩一笑道:“今科主考冯铨虽是阉党中人,但看这三道考题,可以确认,阉党至少在此次科举之中,已经没有什么实权了”

    诚如斯言。

    会试三道考题的主旨,便是要改革弊政。那这些弊政是由何而起的呢不就是前朝的天启皇帝、“九千岁”魏忠贤和阉党们造成的吗若还是阉党主持会试,又怎么会出这样的题目,自己打自己的脸呢

    姬庆文忽然想到两个月之前,就在这连升客栈里遇到的那一老一中一少三人他们自称自己是宗室中人,并有面见皇帝、当面陈奏的权力。

    当时姬庆文还有几分怀疑,可现在想来,他们说话竟没有半字虚言,他们几个或许真的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皇帝的决策。

    想到这里,姬庆文不仅有些后悔

    要知道古往今来,当官的道理都是一样的,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便是“朝中有人好做官”;而做生意赚钱又同当官相似,朝廷中枢里认识几个说得上话、派得上用的人,可比手上多几万两银子可重要多了而且这三人还是宗室王府中的人物,只要大明朝朱家皇帝不倒台,那就轮不到王府的人倒霉,是最值得结交的了。

    可偏偏自己到现在,连这几人的姓名都还没弄清楚

    姬庆文越想脸色越是凝重,李岩在一旁见了,还当是他科考不利因而有些心神不宁,便说道:“姬兄天资聪颖、见识广博,比起那些腐儒不知强到哪里去了,一次会考失利算得上什么今后有的是姬兄飞黄腾达的时候。好了,好歹会试已过,一块石头总算落地。来,今日由我请客,我们出去吃喝一番。”

    说着,李岩便拉起姬庆文的手,就往门外走去。

    两人选了京城里一家有名的饭馆,大快朵颐了一番,一直吃到华灯初上,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连升客栈。

    接下来的几天,姬庆文是一身的轻松,而李岩却又不安紧张起来。

    姬庆文之所以轻松,那是他确定自己交了一份白卷上去,心里有数是绝对不会考中的;而李岩虽然觉得自己三道考题、三篇文章做得花团锦簇、辞藻流畅,却担心是否对了阅卷考官的脾气,会取在会试的第几名。

    就这样,一直等了十天时间,终于到了会试发榜的时候。

    那天李岩不等太阳升起,便起床穿着梳洗整齐,一个人往发榜的贡院而去查阅名次。

    可他去了整整一个上午,直到午时才回到客栈房内,脸色却是乌黑铁青,仿佛生了一场大病。

    屋内的姬庆文见他这副模样,不禁关切地问道:“李兄怎么了你不是去看榜去了吗怎么现在回来,脸色这样难看,就好像落榜了似的”

    李岩抬眼看了一眼姬庆文,自失地一笑,却不说话,缓缓坐在屋内一张椅子上,到了碗凉水,“咕咚咕咚”牛饮而下,终于长叹了口气,说道:“我自诩有才华不逊色于天下英才,原以为这场功名唾手可得,却不料也有名落孙山的一天”

    姬庆文惊叫道:“这怎么可能要么是考官瞎了眼李兄这么好的才华文章,居然也会考不中”

    李岩脸上阴晴不定,说道:“今科考官还算公道。我看取在第一名会员的,就是那个刘若宰。他虽然轻浮一些,不过还是有真才实学的。可可可我的文章,即便不比他强,也绝不会比他差。即便没有考中前几名,再次也不会落榜啊”

    姬庆文在穿越之前,读过几篇孔乙己、范进中举之类的文章,知道科举考试对古代读书人意味着什么,生怕这场考试失败,会将一个年轻有为、才华卓著的李岩给弄傻了、吓痴了。

    于是姬庆文赶紧安慰道:“李兄的学问才华,我是知道的。今年不中,三年之后必然高中。不是前朝的张居正老相公,他不也是第一次会试不中,第二次才考中的吗说不定是李兄前几日在客栈里议论诗词文章,气势太盛,被哪个主考官看见了,故意不取,有意磋磨一下李兄的意志,这也是有可能的。”

    听了姬庆文这样一番话,李岩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些。

    姬庆文见了,赶紧又宽慰了两句,便开门叫客栈跑堂的捡店里好吃好喝的,尽管送到房间里来,陪着李岩一边吃菜喝酒,一边说话聊天,一直坐到了夜里。

    一张红榜颁布下来,便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而能从科举这根独木桥上走过去的,毕竟还在少数毕竟是欢喜之人少,忧愁之人多。

    就拿这连升客栈而言,今日红榜一发,客栈立即冷清了不少只因那些未能考中的举人,不愿再住在这客栈里头花冤枉钱,还未入夜便纷纷结清房款欠债,卷铺盖走人原本热闹异常的连升客栈,顿时变得冷清不少。

    姬庆文唯恐李岩再受这冷清气氛的感染,便不让他出门,而又叫跑堂送菜上来,同他天南海北地聊天直到两人都已筋疲力尽,这才各自睡下。

    然而姬庆文眼睛刚闭上,便传来敲门之声,又听有人在门外问道:“姬庆文在不在姬庆文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