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景,那些被夹在两军中间的“宗贼”流民产生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朱家,谢家的家主还有彭家新选出的代表,此时正在筑阳军阵后接受冯宇的询问,此时眼中也流露出明显的惊恐之色。
蒯越瞥了一眼这些已被收去兵器,束手待擒的“宗贼“。一丝诡异的笑容爬上他的面孔。
他隔着几十仗远,拱拱手向冯宇喊道:”筑阳候,你帮助荆州拦截住这些贼寇。某在这替刘使君多谢你了。”
尽管他已经很努力掩饰了,但话语中的语气和用词依旧带着对冯宇的轻蔑。
冯宇微一沉吟,也策马上前,来到蒯越近前。拱手说道:“蒯太守引兵来此就是为了抓捕这些流民是奉刘使君之命还是自行前来“
蒯越当下已被刘表封为南郡太守,所以冯宇如此称呼他。
蒯越听出冯宇话中有质疑之意,带着一丝不快说道:“是使君遣某来还是本令守自行前来,这重要吗有区别吗“
冯宇正色说道:“当然有区别,这里已是南阳郡的地面,而蒯太守是南郡的令守。若是要跨境拿人,还需知会南阳郡太守张咨方符合朝廷规制。“
听了冯宇此话,蒯越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怒火。但是他头脑依旧冷静,心想:等某先完结眼前这件事再说,以后教训这小子的机会多的是。。于是便没有发作,而是冷冷的说道:
“正是荆州刺史刘使君遣本太守讨贼。若是汝不信,可以看看这个。”他说完,便掏出一封手令,在空中扬了一扬。
冯宇此前只是恼火煮熟的鸭子飞了,那可是近两千人口。又对蒯越心生厌恶,所以才忍不住上前噎了蒯越几句。
他当然不可能会冲动到不管不顾的,当下就与荆州方面翻脸。自然也不可能去真的检查那手令。
冯宇只好对蒯越说道:“既然如此,那蒯太守就请便吧。”说完,他便策马回归本队。
蒯越得意洋洋的将手令收于怀中。高声喝道:“众将,众兵士听令。刀枪在前,弓弩在后,将这些贼寇,无论男女老幼尽皆诛杀而后割下首级,回江陵领赏。”
荆州军阵之中轰然应喝,现出森然枪林刀山,后面的弓弩手亦是抬弓持箭。夹在两阵中的流民顿时骚动起来,惊恐哭喊和愤怒咒骂之声混成一片。
正要吩咐兵士将那几名家主宗帅送还荆州军的冯宇,听到这话也惊呆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蒯越竟然要将这些人全部当场诛杀
当下各方的割据势力。只要脑子没有问题都应该知道人口是最宝贵的资源。即使不以仁义道德为出发点,仅从自己利益出发,也不会滥杀乱诛。
宗贼对于刘表确实是个祸患,但也只用斩杀宗帅首脑,而后并其部下人口即可。若是将所有宗贼人口杀绝,那荆州还能剩下多少人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且慢”冯宇扯着嗓子猛然喝道。
蒯越眉头一皱说:“汝又有何事”
“某不知道汝口中这些贼寇犯了什么罪。但某知道这些人中不少是老弱妇孺。再怎么,这些还在吃奶的孩童也不可能有罪吧。何至于要全部诛绝”
一段说完,冯宇又紧接一段:
“另外当下我大汉正是人口凋零之时,这种时候怎么能胡乱灭绝人口。某想,刘使君也不至于如此糊涂吧,即使不为大汉天下着想,只从荆州利益出发,也不至于如此吧。”
蒯越听完,反而呵呵冷笑几声回应说:
“大汉律法,谋反当夷三族,这些宗贼都是亲连着亲,戚结着戚,自然无人能幸免。至于对我荆州有何利弊,不用筑阳候操心,某劝汝少管这份闲事。他们死还是活都成不了你筑阳候的部曲“
若是当下冯宇以自己利益为出发点,理性考虑,确实犯不着再和蒯越顶杠。因为既然已经打算把这些人交给蒯越了,那么他们被怎么处置和自己利益已是毫无关系了。
但现在,冯宇的思维中,偏偏是仁义之心占了上风。正跪伏于冯宇马前的三家首领代表,听了冯宇的话如同捞到救命稻草般。对冯宇叩首,三张嘴接连说道:
“侯爷。我等只是乱世之中,结寨自保,并无谋反之心。一些悖逆举动也是迫于无奈而为之。”
“是啊,侯爷。即使我们有罪,但也不至于全族连诛。蒯越要杀尽我们三族,完全是为了公报私仇。他与我等有上十年的私怨,乱世之前就结下了。”
“不错,蒯越此人睚眦必报,他只是为了报私怨。刘表诛杀一干宗帅,也只是为了收编其部,并没有灭族的举动”
实际上,这事确实是蒯越在报私仇,但也是经过刘表同意的。蒯越对刘表说,光杀一些宗帅还不能将这些宗部完全震慑住。必须夷几个宗贼三族方能立威。
刘表当然知其报私仇的真实用意,但认为他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最重要的是,他还需要依赖蒯家。于是便同意了他的计划。
蒯越故意在“鸿门宴”前,吩咐人将消息泄露给这三家宗帅,诱使他们带众外逃。这样就有了诛灭他们全族而不诛灭其余宗部全族的理由。这样才能达到让那些被收降的宗部既畏威又不产生惊虑的目的。
只是计划出点意外,就是这三家宗贼跑的太快了,以至于没在南郡境内将他们截杀住。
此时的冯宇转过马首,正对着荆州军的方向,断然高声说道:“如此,本君侯就不能将这些人交给尔等处置了”
蒯越的嘴角肌肉抽搐了几下,依旧耐住性子说道:“冯宇,你当真信了他们的胡说八道,认为是本令守在公报私仇不成”
接着他又掏出那封刘表手令对冯宇喊道:“刚才要你看,你又不看。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手令上写的什么,看看是不是本令守背着使君在公报私仇。”
说完,他就等冯宇带着尴尬的表情向他谢罪。不料,冯宇竟然淡然的一字一句说道:
“不必了。我相信你要杀他们,是得到过刘表同意的。但在这里,你没得到本君侯的同意。所以,你不能杀他们,也不能带走他们。”
蒯越的表情顿时呆若木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