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大营知道第二天才察觉丢失了人口,而且是至关重要的洋夷,这些洋夷对于清军来说可不是普通人,他们都属于满洲八旗麾下的各种西洋佐领,比如罗刹佐领、尼德兰佐领,多数是通过各种途径进入满清的外国人,主要从事铸炮、光学、建筑等行业,算是满清朝廷的稀有人才。
可巴特和曹禺早就带俘虏上马,疾驰而走,没让青州大营的清军抓住机会。人虽然是骠骑兵营抓的,但却交给了特遣营的曹禺负责审讯,骠骑兵营是比较纯粹的军队营伍,特遣营则不同,平日了他们经常与安全局打交道,对于情报和审讯比较专业。
巴特抓了七个人,其中一个在离开大营的时候,向敌人报信,而这个尼德兰人年纪不大,职衔也不高,被当成杀鸡儆猴的鸡,特遣营不仅专业,而是有比较自主的权限,像是这类俘虏,别说严刑拷打,就算是直接杀几个,也不会出现在档案里。
曹禺看上去斯文干练,却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当着所有俘虏的面把那尼德兰人的脚给剁了下去,然后便开始讯问,那尼德兰人的父亲死于当年的爪哇海战,对合众国分外痛恨,抵死不说,曹禺便手起刀落,问一遍不答便是砍掉一寸小腿,问一遍不答便是再砍一节,把这尼德兰人的腿当竹子砍,尼德兰人最后活活被疼死,但其余俘虏都是招供了。
这些俘虏来自不同的国家,被满洲皇帝编进八旗几个相对独立的佐领,待遇优厚,不少人已经娶妻生子,在中国落地生根,而他们也多是从事技术、顾问、天文历法之类的工作,当然,被抓的这些便是军事方面的顾问和技术人员,虽然这些人来自不同的国家,有些来的早,有些来的晚,来的晚的一些却有着两个共同点,一是从陆地横跨亚欧大陆来的,而不是走海洋路线,第二个便是信仰天主教,或者与天主教有关。
这牵涉到两个还与合众国处于敌对状态的势力,一个是天主教会,另外一个国家便是俄罗斯。
天主教会一直是合众国的敌人,双方之间的斗争从未休止,或许永远也不会结束,而俄罗斯则是与合众国争夺远东失败而蓄意报复。前者为人所周知,后者却是合众国内部的冷门知识,其实原因很简单,此时的俄罗斯派遣到西伯利亚和远东的不过是探险队一类的队伍,成员也多是流放人员,数量多不过三百,少只有几十人。
这样的探险队在实力雄厚的永宁地区根本掀不起什么浪花,比如当年李明勋派遣阿海前去永宁接替宋老七担任行政长官,其中一个密令就是让阿海去了之后,调查一下俄罗斯人的动向和这些年俄罗斯与合众国之间的斗争关系,之所以秘密下令,是因为宋老七执掌永宁十年多的时间,竟然从未向元老院报道过关于俄罗斯人的情况,李明勋担心宋老七像那些封建国家的地方官一样,隐瞒不报,甚至私下与俄罗斯人媾和,以达到粉饰政绩的目的。
事实证明,李明勋的想法是错的,阿海到达永宁之后,几番秘密调查都没有发现永宁与俄罗斯之间发生冲突的迹象,后来转而公开询问,结果也是一无所获,一直到合众国在里斯本建立了大使馆,莫斯科向合众国驻欧特使发去抗议国书,说合众国国民无端挑衅,袭击俄罗斯商人。
转了一个地球,发生冲突的地点被找到了,然而已经是七年之后了,俄罗斯使者嘴里的貂皮商人,正是后世有名的吃人恶魔瓦西里波尔科夫,但这位波尔科夫却在精奇里江下游区域被合众国的一支巡逻队伏击,只有十余人逃走,波尔科夫也被火绳枪打死,只是因为当时永宁草业初创,还未形成完整的备案条例,而那支巡逻队伏击的也是与女真人打了几次的俄罗斯探险队,只是因为缴获了火绳枪,巡逻队长官上报的时候,误认其是清军,至于尸体,是没有的,因为是岸边的巡逻队用火绳枪和回旋炮伏击乘船的俄罗斯士兵,尸体早就沉入江中。
阿海照着战斗中缴获火器这一点,询问了永宁的各个据点,找到了另外一直俄罗斯探险队,也是后世鼎鼎有名,以至于李明勋都听说过的哈巴罗夫探险队,相对于波尔科夫的一百一十人,哈巴罗夫有一百四十人,可惜的是,哈巴罗夫很倒霉,在1650年一脑袋撞上了永宁的金矿中心胡玛尔,被拥有三万常驻人口,上千军队,配备燧发枪和火炮的胡玛尔打了个碾压,哈巴罗夫也被误认为是清军,等阿海派的人找到他的时候,哈巴罗夫已经在金矿洞子里挖了四年矿了。
随着合众国在永宁站稳脚跟,毛皮、人参等贵重物品的开发,俄罗斯与合众国之间的冲突从官方变为了民间,中国的毛皮商人雇佣的护卫队与俄罗斯的探险队不断发生冲突,而这些甚至不会出现在记载之中。
在元老院眼里,这些百人规模的战斗都不入流,甚至俄罗斯也没有什么好考虑的,但阿海看到李明勋重视,也就对俄罗斯展开了报复,先克雅克萨,后破尼布楚,把俄罗斯人赶进了西伯利亚的冻土地带,也让两国彻底结仇,当然,那些军事行动也不过是合众国把版图和商业利益扩充到漠北蒙古的一部分罢了,也是属于不值一提的。
因为西伯利亚的战争拥有超过两千公里的补给线,所以永宁地区也就不进攻了,而对于俄罗斯人来说,战场在万里之遥,也是难以支援的,因此战争早就结束了,俄罗斯人与合众国没有经贸往来,在这个时代其还不是欧洲宪兵,对合众国影响力很小,也谈不上什么报复,沙皇只能通过帮助满清的方式恶心合众国。
搞清楚了这些人的身份来历,剩下的就是由北洋战区的参谋来操办了,这几个洋人或者参与了青州大营防御工事的修建,或者为满清铸造重炮,掌握的战术信息也很丰富,倒是很有大用。
两日之后,曹禺与巴特把汇总的情报后送,一直到了昌乐才是见到了战区司令高锋,而此时大军的后队才刚刚到达潍县境内,大军将近七万人,走的慢是因为军内重炮、辎重较多,而本地的官道质量较差,且桥梁遭遇破坏,又没有水路可以借用,转运颇为困难,除此之外,战区还向南北两个方向不断派遣混编支队,一般以团为规模,混编步兵一个营,骑兵一个中队和一个炮兵队,目的就是清剿那些可能会骚扰补给线的地方团练武装。
昌乐。
“巴特和曹禺都是能干的,想不到这么快就探明了青州大营。”武行笑着对高锋说道。
高锋点点头,让当初由曹禺护送的参谋进来,在青州大营的沙盘上进行调整,几个参谋忙活了小半个时辰,大体标定了重要设施,高锋和武行看着,心惊肉跳,这大营简直就是一个乌龟壳,已经不是用步兵能和加农炮能打下来的,特别是那些小型棱堡、暗堡和见炮垒,那是要用重型臼炮一寸一寸的来砸的。
“综合来看,青州大营里已经有了十三万人,四万五千山东兵,四万北方援军,其余都是士绅团练武装,张存仁阔气的已经把大部分的壮丁解散了,一应后勤和扩建工作全然让团练担任。
而且对方粮饷充足,张存仁好大的胆子,连汇报都不汇报,就把江南北运的漕粮给截了下来。”武行唏嘘说道。
高锋的眼光更宽泛些,他问道:“你注意到没有,清军的骑兵力量很弱。”
武行看了一眼沙盘和大幅的地图,上面用各色小旗标定了陆军骑兵抵达的位置,并用简短的文字介绍了骑兵的战况,可以看出,陆军的骑兵活动范围已经覆盖了青州大营周边,而遭遇的抵抗却是寥寥无几,简单总结就是,遭遇多,战斗少。
“这也难怪,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能有多少骑兵,哈哈,再说,满清还有多少精锐能调动呢”武行哈哈大笑。
此时的山东战场,骑兵一共分为三部分,一是山东驻防八旗卓布泰麾下的八旗骑兵,满蒙汉都属于其调遣,左右不过三千人,除了巴特和曹禺伏击的那一批,其余人都没有碰到。
第二部分则是山东本地的绿营骑兵,但本地绿营骑兵主力原在高第麾下,胶州突袭战损失大半,早已名不符实。第三部分则来自周边省份的客军绿营,但北面的绿营一直处于欠饷状态,少数精锐早已被抽调下了江南,客军中骑兵与步兵比例最好的也是三七开,骑兵少,而且不愿意死拼,还是想保存实力。
“看来我们的计划要变一变了。”高锋指着沙盘对武行和盘托出,武行听完,虽然感觉计划不错,但有些担忧:“会不会坏了大事,如果大营崩坏,那岂不是要深入敌境决战”
“崩溃不了,这青州大营太大了。”高锋淡淡说道。
很快,高锋下达了命令,让各师各旅的骑兵率先向前沿进发,取消掩护步兵的任务,同时命令各师各旅的龙骑兵集结,步兵让开道路,优先让重炮旅通过。
三日的功夫,滞后在后队的两个重炮旅下属的六个营的火箭炮已经抵达了青州大营之外,掩护其的更是各师各旅集结来的五千龙骑兵,而更多的骑兵,包括胸甲骑兵、轻骑兵和骠骑兵已经散了出去。
重炮营装备的火箭弹已经是合众国陆军部下属的兵工厂研发的第五代,除了重量更重,射程更远的优点,还有就是装配在了四轮重载马车之上,马车的地盘与辎重营常用的一般无二,但没有车厢,重型火箭弹八枚一组装在一个箱子里,隔开的空间里都有钢制的凹槽,而箱子前段还有一根螺杆,调借俯仰角,与原本只装填火药的火箭弹不同,重型火箭弹因为弹体空间增大,可以装不同的弹药,以达到不同的效果。
为了区分弹种,弹头是分别涂抹了不同的颜色的,黑色的是常用的爆炸杀伤弹,与以前完全靠火药爆炸杀伤不同,这弹体在火药柱四周还填充了一些铁珠子。红色弹体是燃烧弹,火药柱周边填充的是黄磷、浸染油的棉絮等易燃物品。
而更为可怖的是绿色弹体的火箭弹,火药柱周边填充的是草乌、巴豆、砒霜、狼毒,有些剧毒物质还附着在易燃物质上,而这种火箭弹则是毒烟弹。
虽然采用了同样的弹体,但因为填充物的不同,所以射程也不尽相同,杀伤弹比较重,只有不到四里的射程,而毒烟弹则可以有效发射到十里之外。
大营的清军根本不知道出现的陆军要做什么,看到许多大车,还以为要做车营,卓布泰见前沿陆军不过万人,不顾张存仁反对,率领精锐出营逆袭,却是被龙骑兵的燧发枪和飞骑兵炮营的榴弹炮和加农炮打了回来,在此向营内的清军证明,没有了工事的掩护,清军的步兵和骑兵在合众国严整的阵型和火力面前都是孱弱不堪的。
卓布泰带出去的人马回来了一半,别的不算,光是八旗兵就折损了四百多。
下午,忽然一片刺眼的亮光从陆军的核心阵地上亮起,激起的烟尘很快把陆军笼罩在内,随着划破空气的尖锐声音响起,一条条火龙冲天而起,如流星一般射向天空,好似过年时候放的烟花,又好像传说中的天火流星,更像是传说的火箭弹。
到达顶点的火箭弹开始下落,覆盖了青州大营靠近城墙的屯兵区域,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在大营里此起彼伏,炸的措不及防的清军血肉横飞,好在,大营里没有散乱的帐篷,只有糊了泥巴的营房,士兵们躲避到壕沟、营房里,虽然伤亡不小,但总归不像是屠杀。
“总督大人,这青州大营多年经营,初见成效呀,东番岛夷的火箭弹再厉害,也炸不烂咱们的炮垒和工事,虽说杀伤些士兵,但一个士兵多少钱,这火箭弹却是不便宜啊。”一个幕僚恭维说道,张存仁的眼里也是自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