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许未央惊醒后,总感觉眼皮突突的跳。
烦躁之下,她轻轻地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而也就在她醒来没多久,辛眉也爬了起来。
“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她坐到了许未央的旁边。
“没事,做噩梦了吧。”许未央下意识道。
然而下一刻,眼神立刻冷峻下来。
这一晚的梦里,她不断梦到那张个陶瓷脸,一直往复到惊醒。
“算了,噩梦做完就好了,该睡觉还是要睡啊。”辛眉抱了会许未央。
“嗯。”许未央躺下来,又翻了个身儿对着辛眉,“我要是再梦见怎么办”
“那是许凰阿姨的怨念吧你抱着我睡好了。”辛眉叹道。
“算了不说这个,越说越来气”许未央说着话,一看已经凌晨三点,穿上衣服就从床上弹了起来,“我醒了,出去溜溜。”
“天还没亮呢”辛眉打了个哈欠,“你干嘛去啊。”
“晨跑。”许未央穿好衣服。
“我妈说这个点不安全,最好别出门,你要不等会”
“不了。”许未央拿了把水果刀插进口袋里,关上门就离开了这个房间。
而辛眉实在困的不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又缩进被子里,抱着许未央的枕头睡了起来。
下楼以后,许未央出了校门,一个人晃荡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看着这个新时代的建筑群。
现在的建筑都是模块化建造,水泥成分少了很多,合金替代了钢筋。
但是从外表看去,其实和以前还是差别不大。
除了鳞片般的一块块太阳能电池板以外,外立面上并没有什么具备高级科技含量的东西。
夜晚也不如以前那么冷清了,因为随着新时代的演进,夜间职业越来越多。
夜里的城市也丝毫没有危险,至少人群密集的地方是这样的。
50年前的那场大战,曾让春申市成了残垣破壁之地。然而一旦世界迎来和平,经济恢复以后,战争的创伤总是很快被掩盖。
而在少许的不平等条约下,人类也重新彻底掌控了这块地区的管理权,可很多外星人还是拥有治外法权,部分地区也有外星警察维持秩序,说白了还是有特权存在的。
rb的货币系统还健在,但是全球流通更多的还是联合国发行的地球币以物易物被禁止,地球币全面绑定星际货币,外汇市场也只能在各路星际资本的博弈下起伏跌宕。
晃在春申市的街道上,满目望过去都是喝醉回家的男男女女。
在这个新的时代,喝酒已经成了男老少都喜欢的东西,未成年人甚至都可以喝低度酒。其中琳琅满目的外星酒和外星饮料最受欢迎。
很多外星饮料甚至成了孩子替代饮用水的东西。
很多专家质疑这类外形饮料里面含有毒品或者成瘾的成分,但是不管怎么使用最先进的生物科技,所有成分检测都以失败告终。
老百姓则管不了这些,只要喝不死人就行。
只要兜里有钱,只要还活着,总归要找点乐子。
相比二十一世纪,这个新世纪的老百姓更加看得开,不再考虑长远的未来。
多数人习惯不买房子,而是租房,甚至打零工住酒店。
多数人不再考虑结婚,男男女女更青睐短频快的一夜之欢,爱情成了小说里才有的东西。
至于生孩子,反正养老院设施很完善了,谁也不想养娃带娃,给自己遭罪。
有些人挥霍完了又不愿意工作,便找了个楼一跳了之。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颓废。
比如很多有钱人就更倾向于逃出地球,去往别的更发达的星系繁衍后代。宁愿当个二等公民,只为活得体面。
至于人类宗教也逐渐式微。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放弃了本土信仰,选择更为神秘的外星信仰,开始恪守外星的戒律,一方面这样看起来更加有逼格,其次也是混入上流社会的敲门砖。
许未央对宗教并没有深入研究,对深入国人的儒释道的理解也自然比较浅。
但她知道,人世中的许多纷争在佛道眼里是毫无意义的,这样一种至高眼界下的人生人世显得十分可悲。
复仇或许是许凰加给她的怨念,如果不复仇,这个噩梦会一直下去。
她会这样做,但不会把复仇当成她自己的布道辞。
看透了竞技的本质后,她在此世维系下去的或许只剩下人类基本的情感、真心和宽容。
以及和上一辈子的自己一样,仅仅为了坚持自己的信念而不断忍耐、牺牲与努力。
身为时代潮流正中央,却选择和时代对抗。
打破秩序,宣称自己所信仰的那份自由。
或许这就是她即将要走的路吧。
至于承载着这个本心的身体纵然其本身是年轻而完美的。
在创作一个个小说的同时,许未央也在不断自我思辨。
而进入这个世界之时,其实已经把自己的内心洗的干干净净,完全可以与世无争了。
可笑的是,外界却总还存在着各种障碍,阻止她这样做。
又或者说,只要有外物存在,人终究是不自由的。
哪怕是冠以名义上的自由,人也有诸多精神束缚,比如排名和规则,比如伦理和道德。
于是人类开始无能为力,只好自欺欺人,甘愿活在骗局里。
如果说竞技是一个让人沉醉在自由里的骗局的话。
那么忽视自己的女身,成为一个男人一样奋起自强,难道不也是说自己骗自己吗
那么,所谓人的双重标准就是这样可笑吗可以警醒他人,却自己骗自己
当然如此。
但同时,自我欺骗也是我们最大的同伴。
同时也是自我最大的保护者。
我们不想死,仅仅想要自我存在的权利。
就连我们所身处的行星和文明也不想沉寂下去。
相较于死,一种更加勃发的本能让人觉得,自己更愿意在这个宇宙永存下去。
所谓的自我欺骗正是这个。
是任何生物都会具有的一种能力,觉得存续下去一天,就多了份概率永远存续下去。
就算死亡来临的那一天,也会用宗教教典来告诉自己,我死后会去另一个地方,一个更加美好的地方,进而永存下去。
为了这个本能,不惜牺牲和压榨别的生灵维系自己的存续。
于是那部分人,自然而然成了侵略者,施压者,成了恶。
随着自我能力的越发强大,欺压别人的手段也会越来越多,集权便会出现,所有人都为了满足一个人、一个集团的长存欲,哪怕是形象上的。
而随着压力一层层传递,人们内心的愤懑也将日渐滋长。
直到有一天,这个顶层的人被杀死,这个顶层的秩序被瓦解。
那么毁掉这一切的人,便称之为英雄。
不过被压迫者到了现代又有了新的逃避方法,比如抑郁或自杀,这些人通常被冠以精神病,被社会视为不正常的病态存在,而渐渐掩盖此人被欺压而不抗争的本质。
如此一来,警醒的作用渐渐消失,英雄将会逐渐稀缺。
人类也终将在赫胥黎描述的前景上归于沉寂。
许未央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