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辉大抵是真的油尽灯枯了,说了这几句,就一个劲儿的喘个不停,嗓子里风箱一般急剧的喘气,让人担忧会不会下一口气就喘不上来,从而挂掉
朱振脸色当即就阴沉下来,笑容消失不见。
呵呵,帮你们打退了罗斜人回头就毁约,卸磨就杀驴么
他看向陈有年。
毕竟陈德辉都快老死了,就算撑得过眼前这一回,也没有几天活头,往后安南国当家说了算的还得是陈有年。
陈有年一脸尴尬,瞅了瞅父亲,只得对朱振说道“非是我父子想要毁约,实在是驻兵之事太过严重,已然涉及到主权,朝中群臣多有反对。安南国虽然是我父子当家,可是与大宋的体制不同,朝中的重臣俱是各地大家族的权势人物,有些时候,我父子也不得让步一二”
让别人背锅,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想得美
朱振也不动怒,淡淡说道“本伯率领麾下兵卒前来帮助贵国抗击罗斜队的时候,这些人为何不站出来说安南国不允许驻军现在罗斜人走了,就蹦出来叫嚣着主权了殊不知若是本伯不曾援手,麾下的儿郎不曾浴血苦战,尔等还有没有机会站在这里跟本伯说说明主权不过本伯与范兄一见如故,自然知道范兄不是言而无信、背信弃义之辈这个好办,都有谁反对大宋,范兄您给本伯列出一个名单,本伯挨个找他们去谈,让他们亲身体会一下大宋的赫赫武功加诸于身是个什么滋味”
陈有年满头大汗。
别说有没有这份名单,就算真的有,他敢拿出来么
瞧朱振这架势,这是打算只要有人反对,就用武力让他闭嘴
别怀疑,陈有年深信朱振有这个能力
他麾下兵卒那悍勇的战斗力,以及那个神奇的雷神降世一般的铁疙瘩,足以将安南国的国都夷为平地,将陈氏王族斩杀殆尽
更何况一旦惹怒了这位权势人物,一封书信送到淮安行省,下一刻就是上万大军气势汹汹的直接南下
就算是最鼎盛的时候,安南国的军队也不可能与强盛的汉人军队抗衡,更何况现在整个国家满目苍夷军队被罗斜国打得七零八落的时候
陈有年有魄力、有担待,但是却拙于言辞。被朱振这一番恐吓,讷讷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看向主位之上的陈德辉
陈德辉心焦如焚。
陈有年碍于见识,看不出安南国承诺汉人驻军的隐患,活了七十几年一生都在斗争之中的陈德辉如何看不出说的好听,只要安南国遭受侵略可以快速的调兵帮助抵抗,可同样也是一枚刺入安南国身体里的钉子
以前之所以安南国不怕汉人王朝,是因为安南国太过偏远,汉人的每一任统治者都将心神放在中原的辽阔土地上,毕竟那里才是王朝生存与否的根基,安南国就算占下来亦不过是锦上添花,还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来维系统治,实在是得不偿失。
可是一旦安南国允许汉人在境内驻军,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要知道按照陈有年与朱振商定的协议,这支驻军是要由安南国来承担粮草辎重的
只要有粮草,一支五千人的汉军便足以不费吹灰之力的覆灭安南国
而若是掐断粮草供给,汉人可以在距离河内城不足五十里的岘港一个长途奔袭就打过来了
只要汉军在岘港驻军,自此以后,安南国就世世代代的处于汉人控制之下
这是陈德辉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可是现在这位年青得不像话的大宋伯爷口口声声威胁恐吓,若是继续搪塞,说不得立马就能翻脸
现在河内城内的安南队可以抵抗汉军的反扑么
陈德辉一点底气都没有
拒绝,说不得安南国就能覆灭在即,陈氏王族也会被屠戮一空。
可若是答应对方,这就是等于给安南国在炕头边儿上,养一头吃人的猛虎,他们现在中原动荡,或许拿不出过多的精力,但中原早晚有一天,会统一,到时候说不得连皮肉都会给一口吞下。
况且,中原大战,诸侯之间纷争不止,眼前这位伯爷,作为吴国公身边儿的重要角色,肯定会想尽办法,源源不断的抽取安南的国力来支援应天。
我们安南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可又能获得什么呢
陈德辉并不是迂腐之人,他看的非常透彻,答应对方,是彻彻底底的亡国之道。
可是他却不能怪自己儿子的自作主张,毕竟若是没有这群汉人的援助,现在他陈德辉,以及国人,恐怕连烦恼的机会都没有,安南国应该就被灭掉了。
贪婪的罗斜国的做法比汉人更加的野蛮,他们的统治会让国人更加痛苦。
至于自己以及自己的后代,恐怕连个做傀儡的机会都没有。
但人就是那么复杂的东西,在活命之前,你给他口吃食,他便感觉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
等到他吃饱了,他又觉得自己是否该穿一件暖和的衣服。
人的在推着人往前走,有时候是好的,有的时候是坏的,但更多的时候是好坏参杂,分不清楚的。
该如何处置
实力不济,如今时局妥妥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陈德辉心里火燎,心生一计,口吐白沫,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陈有年大骇,连忙大呼着扑过去,大声招呼医官前来救治。
朱振却是暗暗骂娘
尼玛
老东西太无耻了吧
真以为老子不敢将你这个破城杀光烧光抢光是吧
真要是耍无赖,老子就给你来个“三光”
王宫乱成一团。
无数宫女、医官出出进进,各个神情焦灼慌乱不堪。
陈德辉执掌安南国几十年,不说有多大的成就,最起码的善待子民做得还是不错的。城内城外无数百姓都在为这位老国王祈祷,希望他能够逢凶化吉,挨过这次难关,
似乎是感受到子民的期盼,也或者是神佛不想他这么快的升天,整整昏迷了一日之后,陈德辉终于醒转过来。恢复神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赶走了所有的侍女和医官以及亲眷族人,只留下陈有年一个人侍奉榻前。
“那朱振现在何处”
刚刚喝过药,陈德辉身骨酸软力气全无,但精神看上还挺不错。
“儿臣将他安置在城中的别院,等父王病症痊愈,再与他商谈协议之事。”
陈有年神情亦是憔悴。
既要担忧父王的身体,又要面临朱振的恐吓,更要安抚国中的大臣,陈有年一天一夜未合眼,下巴的胡茬子蹭蹭的往外冒,看上去一夜之间放佛年老了十岁。
“唉”
陈德辉喟然一叹,慢慢合上眼睛,虚弱的说道“还有什么可商议的
莫要看朱振外表儒雅谦和,实际上却是个实实在在色厉内荏的小人,这人跟中原的君子完全不是一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