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田务衙门,杜中宵、王凯、张岊几位将领围着一盆炭火,兴奋地谈论着前几日之战。
张岊道:“我带了兵马随在契丹将领之后,那厮没吃没喝,路上极是难熬。后来命好碰上了一个小蕃部,这厮就想上前劫掠。我派了兵马拦在前面,护着蕃部安然离去,他们只能在后面看着。自那之后这些契丹人就死了心,一路杀马向北而逃,也不知最后有几人能回去。”
杜中宵道:“回不去了。契丹人兵败的消息传回去,附近几蕃部突然起兵,把宁边州劫掠一空,一涌过黄河,投奔党项人去了。那厮回去的路上,只怕刚好撞上这拨蕃兵。”
张岊吃了一惊:“怎么,宁边州的蕃人反了这可是要了他们的命”
杜中宵微微一笑:“前几年他们压迫蕃部那么狠,早就该想到今日了。只是党项人收留了这些反叛的蕃人,这官司不知他们怎么打。”
说到这里,兵士上了酒菜,放在旁边桌上。杜中宵道:“我过去饮两杯,边吃边谈。”
分宾主落座,饮了两杯酒,王凯道:“南逃丰州的契丹人并没有走多远,被我的兵马赶上,全部归降。他们都是被契丹人掳掠的蕃部,收留下来理所应当。”
杜中宵连连点头:“正是因为这些蕃部原本都是本地人氏,被契丹人协迫,才会南逃。既然已经归顺了,那便安排到营田务,这里正好缺人。我已上书朝廷,欲把军城搬到这里。”
王凯道:“正该如此。建起偏头寨,占住唐龙镇,原来的军城就过于靠南了。以后唐龙镇和偏头寨那两处地方,还要靠这里的营田务支撑,支援钱粮。”
这一战大获全胜,而且宋军几乎没有损失,几位主将心中高兴,连连举杯。
由于丰州残破,府州折家对唐龙镇实际已鞭长莫及,以后只能靠火山军技撑。不过两地分属不同的军事路,后面如何协调,辖区如何划分,还要经略司定。可以肯定一点,这一战后,河外三州的藩镇影响力会更加小,折家也会受到影响。三人对此心知肚明,只是都不说破。
王凯道:“我已上书经略司,申明此次交战之情,后边如何处置,请帅司决断。还有,我欲在河对面建一处堡寨,驻扎兵马,与这里隔河相对,互相奥援。从渡口过河,翻过山梁,是一处宽大谷地,有良田不少,可以开垦。那里沿川谷有道路直通唐龙镇,也是要地。”
河对岸就是府州辖地,杜中宵对其情形并不熟悉,王凯这样说,杜中宵当然同意。
唐龙镇之所以重要,就是因为其位于河东路进入敕勒川的要道上,是中原进入大草原最重要的孔道之一,当然也是游牧民族南下的要道。这个时代衰落,是因为阴山下的敕勒川没有大的游牧势力。这一带最重要的是农耕和游牧的过渡地带,道路平坦,是后来的重要商道。
第二日,并州公文到达火山军,杜中宵辞别王凯和张岊,前往并州述事。
战事结束之后,契丹和党项必然派人前来交涉,经略司要早做布置。依惯例,这是经略司兼的安抚司事务,一般都是由文臣主持,武将少有参与,所以由杜中宵前去并州。
八天之后,杜中宵站在并州城外,心中无限感慨。半年多前,自己刚在这里做出成绩,便被一脚踢到火山军,心里没有怨气是假的。还好机缘巧合,又立新功,但愿不要再被折腾了。
到了州衙,通禀之后,郑戬让杜中宵立即到后衙花厅相见。
这是自己熟悉的地方,一切都还是自己离去的样子,只是人事已非。到了花厅,郑戬早已经等在那里。行过了礼,分宾主落座。
吩咐上了茶,郑戬道:“此次契丹入寇,大略我已知道,只是不知道详情如何。此事关系到两国盟约,事体非小,知军一一讲来。”
杜中宵拱手,从自己到火山军,建营田务讲起。
说到建营田务的情形,郑戬拦住道:“你建营田务的地方,是否禁地实话说离边境多远”
杜中宵道:“契丹人最靠近营田务的寨子,就是他们称的宁边军,离着还有不下两百里。”
郑戬点了点头:“好。边境留禁不耕本是两国盟约,既是离边境如此之远,那便无碍。知军,此次你们打了胜仗,可喜可贺。可我们与契丹终究是兄弟之国,现在没有开战的道理。若你们处处占住了一个理字,后边与契丹人交涉的时候,便从容许多。交涉不亏,这仗才算真正胜了。”
杜中宵明白郑戬的意思,打了胜仗,最后反而割地的事情,宋朝也有不少。郑戬的为人,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战场上打赢了,谈判桌上更是要赢。
营田务建起之后,便就是张岊巡边。这是经略司安排的事务,郑戬亲自经手,自无疑虑。后边杜中宵与张岊商议,分别占唐龙镇,重筑偏头寨,郑戬听得格外仔细。一边听,一边详细询问唐龙镇和偏头寨周边情势,特别注意没有没契丹人。至于小蕃部,他倒并不在意。
听到张岊占唐龙镇之后,党项人前去交涉,插口问道:“党项人离唐龙镇多远”
杜中宵道:“党项人离着最近的地方,是敌胜州和独轮寨,独轮寨近一些,也在两百里之外。再者独轮寨原是本朝境土,为党项所占,迄今也没有割予党项人。”
独轮寨是河外要地,前几年被党项人攻破,议和的时候还争论不休,并没有确切结论,现在已经废弃。至于北方的胜州,实际上是以依附于党项人的蕃部为主,勉强算契丹人的地方而已。
郑戬点了点头,让杜中宵讲完。听到最后宋军除了在唐龙镇反击时放了些枪炮,再未主动进攻契丹人,郑戬赞叹不已:“此次你们最得体的,就是契丹人狼狈不堪的时候,一直忍住没攻。他们最后被附属的蕃部攻灭,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本朝。此事占住了一个理字,后面就好办了。”
杜中宵道:“不只是没有攻契丹人,就连他们遗弃在路上的尸首,我们也依样留在那里。一是天寒地冻,没有那么多人去做,再者就是留给契丹人看一看。”
郑戬听了微笑:“如此有些不近人情,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好,此事你们处置极为妥当。过些日子契丹人得了消息,其西北路安抚使司必来交涉。我欲以你为主,就在唐龙镇,交涉此事。”
杜中宵拱手听命。那一带只有自己个文官,说起来也只能如此。
郑戬又道:“我欲表奏你为经略司判官,知军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