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小五心惊胆战的跑回来家，瞅着老爹没有追上来才吐出一口气直接就进了厨屋，厨屋里嫂子还孩子都在稀溜溜的喝着肉汤，三个侄子吃的满手都是油，用袖子还在嘴上摸了摸，那吃相没法看。
大侄女斯文了多，也没有吃兔子肉，把热好玉米馍馍掰扯一块块的扔进碗里，拿着筷子一块块送进嘴里，吃的很满足。
“五叔”三个侄子一起叫了声郭小五，继续啃着兔子肉。
“小五叔俺娘说明年就让俺嫁出去。”大侄女见了郭小五就抱怨了起来，看样子她不想嫁出去。
大侄女今年十四岁，这几天已经被媒婆说了几家大哥大嫂还有爹娘都不怎么满意。
“说啥嘞不嫁出去都成老姑娘啦，再不嫁人谁还要恁啊，爹娘肯定能跟恁找个好婆家。”大嫂用手指的戳了一下大侄女的脑袋。
正端着一碗兔肉汤不说话的扁担，抬头瞧了瞧大侄女然后低下头继续吃。
郭小五的大侄女叫娟儿，长得姿色不错屁股大好生养，那脸蛋儿也水灵。
扁担儿也到了换帖的年龄，虽然他有心但也知道他自个配不上自个家里穷，连爹娘跟自个都养活不了，这起了心思还不是害了人家。
“咱世外庄啊，哪儿还有合适的娃啊，家里穷不穷没啥，只要娃儿能有点本事，立得住门头就中。”娘说道，还瞟了一眼扁担儿别的不说，这扁担儿孝顺他看着就入眼儿，可惜的是这娃儿家里太苦了她可不想自家孙女嫁出去遭罪。
“娟儿啊恁看找个小树俺这样的咋样儿”郭小五让娘给捞出来一块兔肉，把碗端在手里，蹲在灶窝里笑着问道。
“那中着嘞要是俺的男人能有小五叔的本事儿，俺啥都不要就嫁过去。”娟儿说道。
说了这些话儿，娟儿的脸色又拉了下来可惜的是她还没有碰到。
“俺瞅着，世外庄能有小五哥本事儿俺没有见过。”扁担儿插了一句。
“扁担儿说的也是哎”大嫂叹息了一声。
娟儿能嫁给谁那也不是郭小五能决定的，呼噜噜喝完了兔肉汤说道：“娘弄二两酒，俺爹让给俺爷留的兔子腿给俺，俺给俺爷送去，喂着他吃了。”
“中恁可注意着，恁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喽，明儿个早上起来的时候注意恁爷的动静，可别让恁爷孤零零的走喽。”娘盛好满满的一碗肉汤，捞出来一个兔子腿包着递给郭小五。
“俺明白晚上起来尿尿的时候俺都会瞅瞅。”郭小五说道。
“恁想拿去酒娘在给恁爷热热。”娘说着就拿起了铁嘴壶。
端着肉汤和兔子腿，郭小五就进了西屋爷爷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这下可把郭小五吓了一跳，这连呼噜声都没有了。
“娘俺也晚上吃过饭没”郭小五心里惶恐，端着碗哆嗦着问道。
“恁爹走的时候喂了一碗汤啦说是让恁回来再喂恁爷。”娘在厨屋里回应。
“哦哦”郭小五哆嗦着，端着碗走到爷爷的跟前喊了两声：“爷爷”
还是没有动静，更是没有呼吸声郭小五一双腿立即发软，手里端着的肉汤啪的一声打翻在地，咬着牙落着泪儿喊道：“娘娘啊，俺，俺爷，俺爷啊啊啊啊啊”
郭小五哆嗦着喊着手探出去感受了下鼻息和脉搏，嚎啕大哭起来。
啪
厨屋里碗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娘从厨屋里奔跑了出来：“咋，咋了啊小五恁可别吓着娘啊。”
“娘啊俺爷，俺爷没了啊啊啊啊”郭小五跪着抓住爷爷还带着体温的手哭喊着。
“爷，爷啊恁醒醒，恁醒醒”郭小五颤抖着手摸着爷爷满脸褶皱的脸，感受着那坚硬的胡须。
“来来来小五啊，让爷抱抱，俺滴乖孙子哦”五岁，郭小五清楚的记得那时爷爷第一次抱自个。
“乖孙子哎瞧瞧这是啥”还是五岁那一年爷爷亲手做了一个拨浪鼓，砰砰砰的摇动着，笑呵呵瞅着郭小五郭小五一脸兴奋的跑过去接过来，玩的不亦乐乎。
那拨浪鼓的声音犹如还在耳边回荡
“爷恁说进了城给俺带糖吃呢”
“爷爷可没有忘呢瞧瞧这是啥”爷爷从兜里掏出包着纸的糖果，笑眯眯的递给郭小五，高兴的捋着胡须伸手把郭小五给抱了起来。
九岁，爷爷显得苍老了也抱不动郭小五了，颤巍巍的掏着兜子，一把炒熟的带着皮的花生笑呵呵的放在了郭小五的兜里。
十岁，爷爷还是那么的慈祥可他的耳朵这个时候背了，但还没有糊涂，这一年过年的时候，爷爷偷偷的塞给了郭小五两枚铜钱。
十一岁，爷爷有些糊涂了分不清家里的孙子们都是碎跟谁，连名字都对不上号。
十二岁，馋嘴的郭小五扒着爷爷吊在屋里的馍篮子，偷姑姑们给爷爷送过来的油条和麻叶。
十三岁，爷爷更加的不省人事，老眼昏花眼睛也看不见了可他是念叨着自家的闺女，儿子还有孙子，每天絮叨着喊着每一个人他知道的亲人的名字。
“捏儿啊是恁三妹吗”
“捏儿啊是俺大孙子吗”
“捏儿啊是俺大孙女来了吗”
“捏啊小五弄啥去啦”
十四岁，郭小五这一年去当了兵那天爷爷看着突然很庆幸，他颤巍巍的走出院落，拉着郭小五的手说：“小五子当兵去啊当兵要打仗啊，那可是要没命的啊打仗的时候机灵点啊爷等着恁回家，回家咱一家人啊，好好好的在一起”
听爹说，这一年爷爷念叨最多的就是自个爷爷心里知道他还有一个孙子，那最小的孙子不在家。
回来的日子爷爷拉着自己讲了袁世凯的故事而这一转眼再也没有絮叨，也再也没有了生息。
“爷，爷，爷啊”可无论郭小五怎么努力的喊着，都没了回应，没有了经常出门，爷爷看着家里的人儿用枯槁的手掩着耳朵啊啊的声音。
没有人给爷说话，可他每一天都掩着耳朵自顾自的回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