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颜宁在书桌前站到了夜深,直到有了困意,这才睡了觉。
因为纪琅的失踪,所以纪颜宁并未去宫里给皇帝请脉。
第二日一早,镜渊宅子附近的巷道都有着不少的士兵在搜查着,甚至于每家每户都要掘地三尺似的,当然还有一些在长安城内寻找,毕竟昨天纪琅失踪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被送出城的几率不大。
纪颜宁让人一直盯着镜渊。
她早就对镜渊有所怀疑,否则当初也不会给镜渊暗中接触到自己的机会,想看看镜渊到底想要做什么。
虽然镜渊一直说自己不会害她,可是纪颜宁现在已经分辨不出来这些话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镜渊还像是当初那般,或许纪颜宁是会选择相信他的,可是已经见过他的另外一面,纪颜宁处处透着防备之心。
镜渊在自己的身上扎了两刀,伤口都不浅,似乎是一直都在晕着,那样的伤,只怕是有一段时间不能出门了。
纪颜宁一想到昨晚镜渊看向自己那双目光灼灼的眸子,心里有些烦躁。
她让人去查镜渊宅子里的三个仆人。
那三个仆人他用了许多年了,虽然镜渊声名在外,可是过的十分的简朴,住在窄小的巷道里,周围都是一些不富不贵的老百姓,有一股大隐隐于市的超脱感觉。
而他身边的仆人不多,因为他没有娶妻生子,平日里只有做学问,脾气又好,所以十分的好伺候,三个仆人已经足够。
只是那三个仆人平日里似乎是安分得很,也查不出什么猫腻来。
纪颜宁听着护卫的回禀,面色平静。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毕竟现在纪琅下落不明,她怕他有不测。
可若是落在了镜渊的手里……毕竟是自己的弟子,总会手下留情吧?
她苦笑起来,自己心底还是愿意相信镜渊的为人的。
既然找不到纪琅,那就得先找到尸骨。
因为纪琅是冲着尸骨去的,若是能找到尸骨,或许能找到关于纪琅的线索。
想到这里,纪颜宁从袖间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匕首。
只是还没等纪颜宁动手,她的手腕就已经被人给握住了。
她抬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容澈,眸子里有些讶异。
“你怎么过来了?”纪颜宁问道。
此时的她正坐在这巷子里的一个小茶棚里,已经周围官兵甚多,所以百姓不会贸然靠近,不少的商贩也已经不出摊了,只有这么一个茶棚。
整个茶棚里只有纪颜宁一个人,老板想要收摊,看了看纪颜宁身边的护卫,却是不敢,也不想知道纪颜宁在做什么。
毕竟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好。
容澈看着她手中这把锋利的匕首,还是他送给她的东西,小巧精致,又十分锐利,很适合她这样的女子用来防身。
只是如今她却要用这把匕首再次划伤自己,容澈的脸色自然不好看。
“我若是不过来,你岂不是又要再割一次手腕?”容澈的语气有些淡,像是生气了。
纪颜宁微怔,随即说道:“我只是想要早点找到琅儿。”
虽然和安氏和柳牧他们说的有可能是绑架勒索,索要钱财,说不定会派人送信过来。可是她自己很清楚,纪琅是冲着尸骨去的,所以失踪越久,越让她觉得不安。
容澈将她手上的匕首拿了下来,说道:“你昨日已经试过一次了,说明纪琅已经打草惊蛇,他们将东西给转移了,你如今若是再试一遍,身体肯定受不住。”
纪颜宁垂眸,觉得有些烦躁。
若不是因为自己,纪琅也不会去涉险。
容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下来。
“我会让人努力去查的。”容澈说道,“与其让你耗费不必要的精力,不如好好养着身子,才能找回纪琅。”
纪颜宁轻轻嗯了一声:“是我连累了他。”
容澈道:“纪琅不是一般的孩子,他想要帮你,并不是你连累了他,家人本来就该同甘共苦的。”
纪颜宁没有接话。
找了一整天还是没有任何的收获,从大理寺那里找了一条对尸体敏感的狗,在附近搜了一遍,仍是没有找到,纪颜宁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要纪琅还没死,就还有希望。
有时候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一天过去,天色黯淡。
镜渊的宅子里却仍旧亮着灯笼,因为受伤的缘故,他的身体发疼得睡不着。
老仆在他的身边将伤口敷药之后,垂头说道:“先生何至于此?她根本就不在乎。”
即便是将心真的掏出来给纪颜宁看,她也未必会动容。
这样的一个女人,他不明白先生为何有这般执念。
镜渊瞪了一眼老仆,眼神有些凌冽。
老仆一下子跪了下来,说道:“是奴才多嘴了。”
镜渊说道:“她只是被容澈蒙住了眼睛。”
老仆垂头,没有再敢多说话,抿着唇,却似乎有些不赞同这句话。
镜渊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我与她认识多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她只会是我的。”
“是。”老仆应道。
老仆处理好了他的伤口, 便想退下去,只是外面传来了一阵动静,让他忍不住看向镜渊。
还没等镜渊开口,他房间的门已经被打开了。
容澈走进了房间,抬步走到了他的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趟在床上唇色苍白的他,眸子里满是冷意。
镜渊抬眸迎上了他那侵略的目光,却是十分的淡然。
容澈见他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冷意更甚。
“暄王殿下找我什么事情?”镜渊问道,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听起来却根本不想知道的模样。
容澈道:“纪琅在哪里?”
镜渊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仍是说道:“我已经与她说过了,我不知道。”
容澈直直地盯着他的目光,见他眸色正常,根本一定都不心虚的模样,却觉得更加不可信。
他说道:“纪琅是颜宁的弟弟,是她最看重的亲人,若是你真的对他下了手,她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的。”
听到容澈的话,镜渊的眸子有瞬间的阴骘,但是他很快就掩盖了下去,声音淡淡道:“纪琅也是我的学生,我自然不可能会害他。你这话,多余了。”
容澈道:“不多余,我的妻弟的事情,怎么能算是多余呢?”
镜渊抬头看向了容澈,却仍旧是一副面不改色的神情:“看来王爷真的是信心满满,志在必得。”
容澈不可置否。
镜渊说道:“可是你根本就不了解她。”
“你了解她?”容澈冷笑,“你了解她,所以想要对付她吗?她的尸骨是你带走的吧?”
容澈的话语带着肯定,仿佛不是在问他,而是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了。
镜渊不答。
容澈是个聪明人,很多细节末节一旦查到,离真相也就不远了,关于带走尸骨的事情,自己始终是瞒不住的。
镜渊开口道:“我也是为了她好。”
“为了她好,所以让她忍着痛,看着她那么痛苦,你好意思说你这是为了她好?”
容澈的神情狰狞起来 ,一把抓起了镜渊的衣领,将人给带了起来。
旁边的老扑正想上前阻止,却被容澈一脚给踹倒在地上。
因为容澈的失控,根本没有掌握力道,那仆人难受地捂着胸口,然后从口中吐出了一滩血。、
可见他有多凶猛。
他忍不了,当初纪颜宁总是会被反噬,虽然不说,但是容澈能感觉到她的担忧和害怕。
害怕这一切都不存在,害怕她会从那个身体躯壳里离开。
然后身体每况愈下,连觉都睡得不得安宁。
他放在手心里的姑娘,谁都不能让她如此痛苦。
镜渊瞥了一眼那地上费力爬起来的老仆,抬头看向了容澈,说道:“王爷想要如何?”
容澈道:“当然是想要你去死,你不是说可以为她掏出心来吗?本王可以帮你。”
他拿出了一把精致的小匕首,在镜渊的面前晃过。
匕首的光在镜渊的眼前闪过,他的眼睛看向了容澈:“你杀了我,怎么跟她交代?”
容澈却道:“能怎么交代,她是本王的人,自然是最相信本王的。”
“我是她的师兄。”镜渊道。
容澈道:“那又如何?她已经不再信任现在的你了,难不成你还以为你是二十多年的小师兄吗?你这般年纪,就别没脸没皮的肖像她了。”
镜渊道:“她向来不是以貌取人之人。”
容澈挑眉道:“对于不重要的人,当然不会在乎长相,不过夫妻这样的关系,还是长得好看的有优势,不然整日对着个糟老头,谁能受得了?”
镜渊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等了二十多年,可是没想到她回来之后,却仍旧是年少的模样,而自己早已经苍老。
容澈的匕首在镜渊的胸口处停留,问道:“应采薇的尸骨还有纪琅在哪里?这是本王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不然这一刀下去,你估计要死透了。”
镜渊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丝的厌恶,抿唇不语。
“既然不说,你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容澈冷冽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