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范氏躺在床上咒骂不已。
今日还未睡醒的时候,总觉得模模糊糊之间有人给她喂下了什么东西,结果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浑身恶臭,床上有屎尿味,急忙喊下人进来收拾。
只是才刚收拾妥当,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身上又开始有了臭味,她再次大小便失禁,根本就毫无察觉。
羞愤难当的她只能叫了大夫,可是连续找了三个大夫,都只是道她年纪大了,身子难免会有些隐疾,这般控制不住也是情理之中,都只是开了些补身子的药方。
范氏更是恼怒,她可还没有老到大小便失禁的地步,更何况她的身子骨向来硬朗,怎么会突然就变成如今的模样,她更加坚信了有人趁着她熟睡的时候给她下了毒。
然而守在门口的丫鬟们都说没有人进去过,更是无人敢认是自己下的毒。
范氏一怒之下便将那院子里昨天值守的下人都打了五十大板,还是没有人承认,盛怒之下发卖了守门的两个丫鬟,整个院子人心惶惶,生怕一不小心就触怒了老夫人被发卖出去。
可是留下来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院子里的下人除了挨了板子的,其他的人伺候老夫人的时候,总是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刺鼻的臭味,而且老夫人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下人也跟着遭罪。
折腾了一整日,范氏心力交瘁,谁都不见。
纪颜宁却被柳员叫到了书房之中。
她进来行完礼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柳员却只是一直在处理着公务,似乎书房里并没有纪颜宁这个人似的。
纪颜宁也没有开口打扰他。
柳员这个人,她多少还有些印象,据说当年与原配十分恩爱,后来他的原配夫人也就是柳羲儿的母亲发了疯,砍伤了柳员的母亲,此后夫妻两人的感情一日不如一日,后来原配在生下柳羲儿不久之后便撒手人寰,没过多久柳员迎娶了原配的表妹范氏。
“你母亲这些年来过得可好”柳员打破了沉默,将手中的笔搁置一旁,抬头看着纪颜宁。
纪颜宁微微颔首,面上并无表情:“好与不好都已经过去了。”
如今柳羲儿已死,她曾经过得如何,再深究也无意义。
柳员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纪颜宁,这张脸与羲儿有八分像,性子却并不相似,羲儿平日里温温软软的,不似纪颜宁这般似乎带着刺。
他道:“你母亲可曾提及过柳家的人”
“未曾。”纪颜宁是知道的,柳羲儿似乎并不愿提起她的过往,所以无论是她的儿女还是吴庚,纪老夫人都不知道她的出身。
柳员听得纪颜宁的回答,心中不免还是有些酸涩。
他又道:“据说你昨日发了病,以往可有这样的事情”
纪颜宁道:“外孙女昨日没有发病,是老夫人派人下的毒,下毒的丫鬟已经被我扣下,若是外祖父不信,可以去听她的口供。”
“你不必掩饰,你的外祖母和母亲都有同样的病史,即便是你有隐疾,也不必瞒我。”柳员不相信纪颜宁所说。
纪颜宁道:“所以外祖父这是这是坚信我得了疯病”
柳员叹了一口气:“当年我寻了不少的大夫给你外祖母治病,可是她却怎么都不肯配合,非说自己根本没有疯病,可是后来她发作了一次又一次,将全府上下折腾得鸡飞狗跳。若是你能不任性,或许还有得救。”
纪颜宁冷笑一声:“外祖父这般笃定我与母亲还有外祖母都有疯疾就不肯相信我们的任何话语”
“事实面前,你让我如何相信”柳员的语气变得生冷起来。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毕竟这些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可是纪颜宁却回来了。
让他再次记起了他的结发妻子还有最疼爱的女儿。
纪颜宁问道:“所以当初我的母亲也是因为得了疯疾,才被扔到了庄子上自生自灭,甚至是差点被火烧死”
柳员道:“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好提的,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外祖父,以后就不许再任性,配合大夫治好你的病。”
“为何不能提”纪颜宁轻步走了上前,“我想知道当年的事情。”
“放肆”柳员有些温怒,“这就是你同外祖父说话的态度”
纪颜宁微微福了福身子,语气仍是不缓不慢地说道:“您既然不认您的女儿,我自然也无需再认你做外祖父。我也不想瞒你,此次来柳家,我就一定会查清楚当年的事情,不管您如何反对。”
“砰”柳员猛然拍起了桌子,声音大得就连门外的小厮都不禁吓了一跳。
纪颜宁面上却无半点惧色。
她说道:“若是外祖父不喜,大可将我们姐弟赶出柳府,但若如此,只怕舅舅第一个不答应。”
“适可而止。”柳员的眸子沉了下来,眼前的外孙女不过才十四岁,心思任何人都缜密。
纪颜宁说道:“我会让你相信我今日所言非虚。”
她行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开了书房。
她并不想在柳员面前伪装,爪子该露还是得露,不然人人都还以为她是个软弱可欺的人。
柳长卿在父亲的院子里又将沈青逸的事情告知了柳牧和安氏。
柳长源在一旁听着也是觉得气愤:“这沈家当真是没有信义,若真看不上纪家,为何当初还要立下这等婚约,姑姑和姑父他们一走,便欺负起了表妹,真令人不齿。”
安氏道:“沈家乃是沧州望族,旁的不说,那沈青逸的叔叔如今是工部尚书,官居三品,哪里是能轻易看上普通人家的”
柳长源撇嘴:“可是在表妹痛失双亲的情况下退婚,绝非道义所为。”
安氏道:“是啊,这孩子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就连来了我们柳府都要被老夫人针对。”
柳牧一整日都阴沉得厉害,听到安氏这么一说,眸子里更是闪过一丝厉色。
他对两个儿子道:“你们先回去吧,平时多去陪陪颜宁。”
柳长卿和柳长源见父亲脸色不好,便都只好退了出去。
安氏给柳牧斟了一杯茶,说道:“别沉着脸了,你就算是再生气也无济于事,老夫人不肯见人,就算是见了她肯定也会矢口否认。”
柳牧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重重地将杯子放在桌子上。
他道:“我只是想到颜宁所说,就倍感痛心,若当初羲儿真的是被范氏用这样的手段给逼走的”
他的手青筋暴起,立马站了起来,打算朝着门外走出去,却被安氏拦住。
“你这是干什么”安氏道,“你这是想直接去找老夫人对峙吗她会承认吗这么多年来,他们连羲儿妹妹当年的事情都不提及半个字,你以为你这般没有证据前去质问她能应下这些罪名”
柳牧道:“那个丫鬟所言不就是证据吗”
安氏道:“丫鬟是我安排去的,卖身契也在我手里,若说她是老夫人的人,人家可未必会认”
“难道就这般放过她”柳牧几乎是怒吼出来的。
安氏道:“自然是不能让她好过的,你可别忘了,你好歹也是兵部侍郎,那两个弟弟官职之事你若是想从中动些手脚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平日里范氏对大房并不算好,但是也不会刻意针对,毕竟她的两个儿子的饭碗可都得靠柳牧。
看在都是柳家人的份上,柳牧对那两个弟弟倒是会照顾几分,差事上都是些轻松的,仍旧是落下些埋怨,还嫌他给的不够多。
柳牧听得安氏这么一说,怒气才渐渐降了下来。
敢动他的妹妹和外甥女,还真以为他是吃素的
接下来的好几日,范氏大小便失禁的事情终于还是瞒不住了。
二房和三房都是范氏所出,这回范氏身子有恙,周氏和王氏却躲得远远的,只是看望了一次,便不想再踏入老夫人的院子半步了,那味道臭的她们实在受不了,更别说侍疾了。
但是除了大小便失禁以外,范氏身子倒是没有其他的不适,只能用着孩子用的尿布。
她的两个儿子更是苦不堪言,突然就被调了职务,没有了往日的闲适,脏活累活都得做,去找柳牧,却被拒之门外。
他们自然是猜到了母亲难为纪颜宁惹恼了大哥,便去让范氏服软,没想到范氏更加怒不可遏,认为就是纪颜宁把她害惨成现在的模样,想让人将纪颜宁赶出府去,却被儿子儿媳给拦住了。
一时之间,整个柳府热闹非凡。
这事传到了外面,倒是有人看热闹,评论几句,却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
毕竟现在长安城还出了一件大事,不少的官员府邸都失窃了,被偷了不少的宝物,却没有抓到贼人,众人猜测是哪里的江洋大盗流窜到了长安,一时流言四起。
盗贼作案却没有任何的规律,似乎是完全凭心情作案,大到一品官员的府邸,小到七品的小吏,家中都遭了贼,大理寺的门槛都快被报案的人踏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