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田山城外,一向军的本阵之中。
七里赖周听着四周那越来越嘈杂的喊杀声,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神涣散喃喃自语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却已经被吓呆了。在他的身边不远处,杉蒲玄任已经顾不上自己的这位上司了,他正在努力的调兵遣将,抵挡着正面的攻击和内部的混乱,同时派兵前往抵挡从和田山城攻来的织田军。
他很清楚,如果这么下去的话,一向军必败,而失败的后果……好吧,杉蒲玄任真的想都不敢想。
“那边到底怎么回事?!铃木重泰不就只带了几百人吗?怎么还没有杀光他们?!”杉蒲玄任愤怒的大喊着。
听到杉蒲玄任的话,他的一名旗本飞快的跑出去查看情况,不就会又匆匆跑了回来,“主公!是织田军!是佐久间盛政!那个鬼玄蕃!”旗本有些慌乱的喊道。
“是他?!”杉蒲玄任闻言愣住了,杉蒲玄任并不认识佐久间盛政,但却也听过他的名号,毕竟在织田家镇压一向宗的时候,这小子可是杀得最狠的一个。
“是的!那人一直在喊着自己的名字,还说铃木重泰已经投靠了织田家,让我们快点降服。”旗本惊慌的说道。
“混蛋!”杉蒲玄任愤怒的大骂道,不过随即就立刻下令道,“去,把旗本和僧兵都派过去!我就不相信那佐久间盛政真的是鬼!就算是鬼!在佛面前也得趴着!”杉蒲玄任面色狰狞的咆哮着。
“是!”
随着杉蒲玄任的命令,佐久间盛政那边的压力顿时大增。事实上他这边的人数实在太少了,如果不是铃木重泰的部队被他拉拢了过去,他压根就不会去冲击一向宗的本阵。嗯?怎么拉拢的?嘛,也很简单,当杉蒲玄任下令攻击铃木重泰的部队后,那些人并没有纠结太久。
“盛政,现在怎么办?1”富田重政有些焦急的看着佐久间盛政,一开始的时候,凭借着突然反叛的先机,佐久间盛政两人率领织田军着实向一向宗本阵推进了许多。只是随后在被金泽御访的僧兵拦下后,他们就一直无法继续推进。
嘛,七里赖周身为加贺国的代官,一直都居住在金泽御访。而那里的僧兵,却和寻常的僧侣不一样,身为保卫寺院的人,他们平日的生活,几乎和武士无二,每天就是不断在训练武艺。这种生活让他们并不比织田家的那些常备兵们差多少,甚至还更强一些。
只是他们的装备以及互相之间的配合却完全比不上织田家,而且真正强大的僧兵只是少数而已,不然的话,一向宗的战斗力绝对还得提一个档次。可就算如此,佐久间盛政等人想要突入一向宗的本阵,基本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虽然佐久间盛政一直以织田义信为偶像,但显然,偶像能够做到的,佐久间盛政这位小粉丝却还差得远。
“没办法了,放弃进攻本阵,向金森大人那边靠拢!”佐久间盛政看了看一向宗的本阵后,颇为遗憾的说道。老实说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超过了佐久间盛政的想象,本来他不过只是想要在最恰当的机会干掉铃木重泰,届时后路被断的一向军必然大乱。而如今,直接在一向军中制造混乱已经是他意料之外的收获了。
闻言,富田重政有些不甘的看了一向军本阵一眼,他知道,如果能够冲进去斩杀七里赖周的话,定然是一个巨大的功劳,可能只凭借这个功劳,就足以被封为城主了。
“唉,如果我有修罗殿下那般的武勇就好了。”富田重政暗自嘀咕着。
“行啦,此行我们已经立下大功了,身为武士,最忌讳的就是贪功冒进。”佐久间盛政闻言笑道。
“啧,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而已,而且你小子刚才是不是在教训我?!”富田重政神色不善的瞪着佐久间盛政。
“大家!想活命的就随我一同杀出去!”面对富田重政的怀疑,佐久间盛政直接岔开了话题。
“混蛋!不准无视我!”富田重政大声嚷嚷着,连忙追了上去。
嘛,或许佐久间盛政他们想要冲击一向宗的本阵很是困难,但如果是向金森长近的方向进攻,那简直就是势不可挡。毕竟,僧兵能够保持战斗力,可不代表那些普通的信徒们也是如此。实际上如今整个一向军都已经陷入了混乱之中,虽然杉蒲玄任非常努力的在指挥,但……有些事情,并不是努力了就会得到回报的。
正面被织田军突破,阵中有自家部队反叛,同时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织田军,而后方有织田军夹击,虽然兵力不多,却直指本阵。更加重要的是,和田山城被夺,他们一下子就失去了退路。
而对于绝大部分的一向宗信徒们来说,本阵的情况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也让他们的士气变得无比低落。再加上长时间的战斗而导致的体力下降,最终,正面被织田军突破了。
“冲啊!杀光这群假和尚!”富田长繁大吼着,不断率领织田军冲击着混乱的一向军,作为和佐久间盛政差不多的年轻人,他怎么可能对佐久间盛政立下的大功视而不见?所以他现在可是憋了一口气想要和佐久间盛政争一争呢。
另外一边,佐久间盛政在和赶来的金森长近汇合后,再次向一向军本阵发起了进攻。虽然加上金森长近的部队也还不到2000人,但显然,此时的一向宗根本组织不起来什么有效的抵抗。
终于,两面的阵势全部告破,织田军突入阵中不断杀戮着,而那些一向宗的信徒们也忘记了当初对佛的誓言,慌乱的向手取川逃去。
“完了……全完了……”七里赖周瘫在地上喃喃自语着,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堂堂8万大军竟然会被柴田军区区2万人击败。而且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而随着喊杀声越来越大,他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难道我今天要死在这里吗?!”只是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他立刻否定了,“不行!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在这里!对了!撤退!快!传我命令!立刻撤退!”七里赖周站起身来大声喊道。
闻言,一旁的杉蒲玄任顿时就急了,“代官大人!如果这个时候撤退,那我军就真的彻底败了!而且不但战败,还会战死大量的信徒啊!”杉蒲玄任可不是七里赖周这种没脑子的家伙,虽然他也很想撤,但这种时候又怎么可能撤的了?
而且此时和田山城已经被织田军夺回,他们唯一能够撤的地方,似乎就只有再次度过手取川了。可手取川如今水位高涨,水流湍急,来的时候就已经淹死许多人了,如果匆忙逃走,那恐怕绝大部分的信徒们,都会被淹死。毕竟,织田军可不会有什么人道主义,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我说撤退!你听不懂吗?!快点撤退!”七里赖周大声咆哮着,“至于那些贱民,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喊完,七里赖周也不管杉蒲玄任同不同意,直接就下令撤军,让那些僧兵保护他撤往手取川。而七里赖周一走,其他豪族、坊官互相看了看,也带着身边的旗本、僧兵默默的跟了上去。如果可以活着,又有谁愿意去死呢?至于那些信徒……
“他们是为了我佛而死,等安全之后,给他们举办一个盛大的超度仪式就是了。”他们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
“……”杉蒲玄任看着不断离去的众人陷入了沉默,此时他的内心无比的挣扎,他也想跟着离开,但他知道,就算离开了,回到金泽御访也一样会被七里赖周问罪。但如果不撤的话……
抬头看了看混乱的战场,无数的一向宗信徒们恐慌的向手取川方向逃去,而在他们的身后,织田家仿佛赶鸭子一般的吊在他们的后面。虽然兵力少一向宗数倍,但织田军竟然隐隐将一向军包围起来,只留下手取川一个方向让他们撤退。
见状,杉蒲玄任又如何不知道织田军是怎么想的?“呵呵,看来从一开始和田山城就只是一个陷阱而已。”杉蒲玄任心中暗想着。事到如今,如果他在想不明白织田军的诡计,他也真的白在乱世中混这么多年了。
只是明白归明白,他又能做什么呢?而且七里赖周已经带人离开了,就算他能够做什么,他又凭什么去做呢?一向宗总大将?
“最少在最后,让我像一个总大将一般的死去吧……”杉蒲玄任悲凉的想着,随即从怀中掏出短刀,就这么跪在混乱的战场中切腹自尽了。
七里赖周带人跑了,杉蒲玄任也切腹自杀了,这种情况下,一向军又如何有翻盘的可能呢?而事实上也压根没有人在幻想翻盘的事情。越来越多的一向宗加入了撤退的行列,尤其在看到本阵的大旗倒下后,他们心中最后的一丝坚持也被甩出了脑海。
溃逃,似乎是一向军目前唯一的结局了。
“快!快点撤!向旁边撤!”金森长近焦急的大喊着。好吧,一向宗按照他们的计划溃逃了,而且还是向着手取川的方向。可问题是,此时他们可就在这条路线上呢。
看着越来越多的一向军表情狰狞的冲向自己这边,就算是被誉为鬼玄蕃的佐久间盛政也不禁变了脸色。和一群作战凶猛的部队对冲,佐久间盛政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但此时,面对想要逃命的一向军时,他怂了。
事实上所有金森长近他们都怂了,毕竟这种时候如果他们不开眼的跑去拦路,完全可以想像得到会是什么下场。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是数万名手持武器为了活命的疯子?
所以几乎在金森长近下达命令的同时,织田军就开始向旁边最近的空地上杀去,他们可不希望刚刚立下功劳,就被这群疯子给才成肉泥。
数万一向宗的信徒们不断向手取川奔逃着,而金森长近等人的部队在和柴田胜家的部队汇合后,就仿佛赶鸭子一般将一向军向手取川赶去。同时还分出一定的兵力守住左右两侧。虽然人少,但此时的一向军显然没工夫搭理两边的敌人,事实上只要面前没有人阻挡,他们根本不会去在意其他地方。
不多时,他们就抵达了手取川,随即开始争先恐后的抢夺木筏和船只。而跟在后面的织田军则不断从他们的后方不断进攻着,将他们向手取川内赶去。
“继续进攻!将他们全部敢下手取川!”柴田胜家大声下令道。他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想法,哪怕此时一向军看起来非常的可怜。而他的那些家臣们也同样如此,不过他们到没有想太多,只不过是将一向军当作无数会逃跑的功勋罢了。
而这种猛攻,终于让那些没抢到或者来不及乘船或者木筏渡川的一向宗信徒们,开始跳下湍流的川水试图游过去。只是,他们的想法很好,现实却非常的残酷,哪怕水性再好,在如此湍急的川水中,也不过只是多扑腾几下罢了。但这种情况却丝毫没能阻止一向军争先恐后的跳进手取川,毕竟,跳进去未必会死,但不跳,他们就死定了。此时的一向军,早已经被织田军杀破了胆,根本没有勇气举起兵器杀回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取川上的惨叫声渐渐变小了,鲜艳的血色染红了手取川,大量的尸体让这条湍急的川水也变得迟缓起来,1000?5000?1万?2万?没人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埋葬在这条川水之中,但显然,经此一役,加贺一向宗想要和上杉家一同进攻越前,已经不太可能了。
“诸位,欢呼胜利吧!”柴田胜家高举着大刀大喊着。
“喔喔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