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崎,一条不知名的小道上,佐太郎的眼神充满了惊恐,握着长枪的双手不断颤抖着,看起来似乎只要有个人轻轻拨弄他的长枪,就可以很轻松的将他的长枪打在地上。
他是浅井家的足轻,今年不过刚刚21岁,正式身强力壮充满梦想的年纪。而他的梦想,和许许多多男人一样,都是成为一名优秀的武士。
为此,他拼了命的在战场上杀敌立功,为此他好几次险些丧命。如果是一般人的话,恐怕早就被吓得放弃那不切实际的梦想,老老实实的回家种地了。或者就算还在战场上奔波,也变得出工不出力。
但佐太郎并没有这么做,虽然每次遇险都让他后怕一阵子,但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依然还会在战场上拼命。许多人骂他是傻子,甚至他的父母都劝他不要这么拼命,平民是不可能成为武士的,但他依然还是我行我素。
他一直都念叨着一句话,“人如果没有梦想的话,又和咸鱼有什么区别?”这是他在安土月报上看到的句子,在看到的那一瞬间,他就将这句话奉为了至理名言。不单单因为这句话戳中了他的内心,更重要的是,这句话是织田义信说的。
当今天下,几乎所有希望成为武士的平民,无一不将织田义信奉为自己的偶像,因为织田义信的出身比平民更低。在他们看来,织田义信能够以忍者的养子取得如今的成就,除了他那强大的武勇和能力之外,最为重要的,定然是那永不放弃的决心。
好吧,这些都是他们在安土月报上看到的,介于安土月报一直是由宁宁来负责,可想而知这些内容有多么大的误导性了。事实就是,所有知道内情的人对于上面的内容都是嗤之以鼻,织田信长为此还大骂织田义信不要脸。
可惜,这些事情,是那些满怀梦想的年轻人无法知道的,他们只知道织田义信成功了,给他们做出了最好的榜样。
佐太郎就一直用织田义信的事迹来激励着自己,当然了,他并没有认为自己能够和织田义信相提并论,但他也没有将自己的目标定的太高,下级武士,这就是他的梦想。啧啧,多么廉价的梦想啊,但事实上,所有成为下级武士的平民,几乎都是用性命拼出来的。
而在今天,他得到了一个最好的机会,朝仓景隆的话让他兴奋不已,虽然他是浅井家的人,但显然这种事情并不会成为什么障碍。当然了,目标是他最崇拜的人,他的心中即忐忑又恐慌,但当看到前方的友军不顾一切的冲向织田义信时,他还是放下了所有的纠结和畏惧,握紧长枪跟着冲了上去。
“我要成为武士!”他的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只是,现实的残酷让他从幻想中清醒了过来,他恐惧的看着前方,那里,数不尽的尸体堆积在道中央,如果用肉眼去看得话,恐怕就算是那些解刨学的达人们也很难分辨的出这堆尸体到底是由多少个人组成的。
残缺的四肢、散落的内脏,还有那些因为鲜血、灰尘以及不知名的杂物而根本看不清面貌的头颅。这一切,在这条小道上被堆积成了一座尸山,而在这座只有地狱才会看到的山顶上,一个身影正坐在最上面。
织田义信,他静静的坐在这座尸山之上,弑神戟和八岐太刀被他倒插在身边两侧,被鲜血遮掩的面貌,一双平淡的眼睛注视着下方。
“那是地狱魔鬼的眼神。”佐太郎心中恐惧的想着。此时此刻,他明白自己之前的幻想是多么的可笑。一个被誉为天下无双的男人,又岂是他们这些杂兵能够杀死的?他亲眼看到记忆中比他强悍许多的足轻被织田义信随意的杀死,而这些人,甚至连织田义信的衣角都打不到。而现在,前面的人都死光了,他站在了联军的最前方。
“不要害怕,那个魔鬼没有多少体力了,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能够杀死他!”后方传来了某位武士的喊叫声,这个声音有些沙哑,让佐太郎听不出到底是那位大人的,但显然,这点根本无所谓,因为这番话在刚才他已经听了无数次了。可一直到现在,织田义信也丝毫没有任何体力枯竭的样子。
目光转向身旁的友军,佐太郎从他们的眼中只看到了恐惧,和他自己一样。显然,面对如此一名敌人,他们怕了,哪怕对面只有一个人,但他们还是怕了,因为他们知道,来自地狱的魔鬼,根本不是人类能够依靠人数来杀死的。
见状,佐太郎犹豫了,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继续冲上去,因为上去的话,显然只有死路一条,但如果不上的话,自己的梦想又如何去实现呢?这么多年了,他拼死拼活的作战,却依然看不到成为武士的希望。
就在这时,佐太郎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吼,“老子一定要成为武士啊!”伴随着这声怒吼,一个身影强行从佐太郎的身边挤了过去。
“弥兵卫,你还没有放弃吗?”佐太郎看着这个身影心中暗想着。弥兵卫和他从小就住在一个村子里,和他一样,也是怀着成为武士的梦想战斗到现在的人。
紧了紧手中的长枪,佐太郎眼中的恐惧渐渐消失不见,有的,只是坚定。“我也没有放弃啊!如果放弃的话,我之前那么拼命又是为了什么?!”想到此,佐太郎挺着长枪,大喊着也冲了上去,“怕死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成为武士?!”
两人不断大喊着,眼神中透露着疯狂,他们挺着长枪顺着尸山向织田义信冲了上去,十步……九步……八步……距离越来越近,佐太郎甚至已经能够清晰的看清织田义信脸上的表情。
“我一定要成为……”一道寒光划过,两人变成了四块残尸,再次为这座尸山添砖加瓦。而织田义信,依然静静的坐在尸山上,重新将弑神戟倒插在自己的左边,静静的看着下方的朝仓、浅井联军。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表情都没有变过,或许杀死佐太郎两人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和打死两只蚊子一样,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