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陆鸿与云雀结识已有两月有余,要说是好友多少也算得上,但信任之心却是一丝一毫也没有。
陆鸿也好,云雀也好,都因心计太深之故而难以交心;无论是谁总是不放心把自己的心交给一个自己看不透的人。
两人不止一次联手,但多是在事关仙门咒怨或是关乎杏花,稻香两地的事上;若是两人各自的事则少不得各人自扫门前雪。
剑坟的事归根结底是陆鸿一个人的事,与云雀无关,他肯帮忙陆鸿倒是十分欣慰。
心中也知道他是为自己铺路,因而并没有太多感激,伸手接过纸人笑道:“这便是替身纸人吗?道兄不仅精通阴阳诡道,五行数理,这旁门左道,奇淫巧计上也造诣匪浅啊”,
云雀揶揄道:“不也没人知道堂堂剑道宗师陆鸿不仅剑术高超,在盗术方面也颇有心得吗?”,
陆鸿笑了一笑将纸人放入乾元袋中,看了一眼无尘,这位大师看起来一派出尘之姿,实际上怕也有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吧。
无尘没有理会他的小心思,笑道:“剑坟开启之时我和云雀道兄定会亲至相助陆兄,还请陆兄做好准备”,
陆鸿笑道:“这个自然,我与道兄,大师三人联手,还有做不到的事吗?”,
云雀和无尘都是清心寡欲之人,但听他如此一说也是豪气陡生;不是他们自负,实是论修为,论见识,论心智三人都是同辈中的顶尖人物,他们三人联手哪怕是想要手摘日月星辰也未必就做不到。
“只怕不多”,
两人几时同时道,云雀也难得地露出些许笑意。
“陆兄,还有一件事,我本不该插手,但却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云雀道:“你和莲心的事”,
陆鸿看了他一眼,眼神颇是耐人寻味,笑道:“连我的私事道兄也这么了解,实在令人心惊啊”,
云雀故作听不出他的嘲讽,道:“陆兄与莲心副楼主也算是佳偶天成,我和道兄本该向你道一声喜;但你我与拜剑红楼日后实不知是敌是友,红楼主人云裳对仙门咒怨是否知情也要另说”,
“陆兄虽然心计深沉,但并非无情之人,若是有朝一日拜剑红楼与杏花村,莲心与孙瑶二者只能选其一,陆兄又要做何决断?”,
“陆兄,你一出生杏花村便视你为珍宝,让村里最漂亮的姑娘服侍你,将最华美的房屋让给你居住,花费重金替你聘请名师,方圆灵气尽数归你所有......虽然多有日后仰仗之意,但其恩其情说是重如泰山也不为过......”,
他还想再说,但见陆鸿脸上笑意已敛去便住了口,过了片刻方道:“陆兄,我和大师与你相同,俱是深受稻香,禅隐大恩,背负太多,所以轻易不敢与人亲近,这世上恩情最难相负”,
“言尽于此,一切还得由陆兄自己决断”,
走出火云洞时空中月已西沉,三人在洞口告辞,云雀如幽影般消失在黑暗之中;而无尘大师则步法奇诡,身上隐然似有魔像。
佛魔双修,陆鸿心中诧异,禅隐的传人果然有些门道。
他略看了一眼两人消失的背影,提气往逍遥峰而去,眼角的余光却撇到高耸如云的摘星楼;重楼之上星辰点点,蓝光萦绕。
突然想起方才云雀说的话,陆鸿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当下飞的更快。
但便在他提气之间体内灵气忽然从丹田处窜起,飞速流向四肢百骸,炽热的气息在体内膨胀,从奇筋八脉直冲脑门,竟是走火入魔之象。
陆鸿心中一惊,忙止步盘膝坐在岩石之上运转混元功调息,体内灵气渐渐引到正位,溃乱之象渐消,约莫半个时辰后心中那股烦恶才算去尽。
看了一眼摘星楼,心中暗叹,自己对她果然已经是情根深重了吗?上一次入魔之象还是两年前突破通玄之境的时候,时隔许久,竟然会因一个女子再次心生魔像。
他站起身,沉思良久后忽地疾飞向摘星楼。
再看她一眼,再见她一面,无论怎样了局都好,总之绝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不了了之,他心中想道。
摘星楼与抱月楼位于拜剑红楼主峰,距离各个山峰都显得遥远;这两座楼也是拜剑红楼最高的所在,陆鸿不需辨别方位,只需朝着星辰闪烁之处疾行。
飞到摘星楼下时已是将近黎明时分,陆鸿看了一眼雄伟的山峰,足尖一点身形陡然拔高;几次在岩石上借力便飞到了山腰,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峰顶的亭台楼阁便映入眼帘,他心中没来由地有一丝紧张,但已到了这里断然没有再回去的道理;当下衣袂一展跃到峰顶的圆形高台上。
甫一跃上高台身后便有一股冰冷杀意从背后涌来,他心中一惊,只感觉死亡仿佛瞬间来临。
“影,不要伤他”,
忽而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背后那股杀意这才敛去,他转身一看只见一道黑影一闪之间消失在身后,他居然连那人样貌也没能看清。
回过身来,见圆形高台的正前方莲心正抱膝而坐,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你真是......”,
她本想说“你真是大胆”,但见他看向自己时眼中隐有痛苦之色,面上亦有几分苦楚,与他往日神采飞扬的样子大不相同,心中一软剩下的话也便说不下去。
陆鸿定定看了她半晌,道:“莲心,你一夜没睡吗?”,
莲心道:“你不也是吗”,
陆鸿笑了一笑,故作洒脱走到她身旁坐下,闻着她身上飘来的幽香,却不去看她也不说话。
“你...心情不好吗?”,
过了一会儿莲心忍不住了,这些天来陆鸿十分思念他,她又何尝不是饱尝相思之苦?
陆鸿叹了口气道:“很不好,莲心,我的心情实在是...坏透了”,
莲心不知他心中纠缠的不仅仅是与自己的感情,还有杏花村的那份恩情,只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突然不理他才如此凄苦;心里既开心又难过,低声道:“陆鸿,你我身份悬殊,就算两情相悦也注定不会有结果的”,
“我是拜剑红楼的副楼主,可以颐指气使,可以享尽荣华,但婚姻大事却身不由己,陆鸿,你终究只是......”,
她没有说完,但陆鸿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以她拜剑红楼副楼主的身份无论嫁入哪一个宗门都将使拜剑红楼实力大增;而他不过是拜剑红楼一个外门弟子,即便天资出众又怎能与一宗一派的实力相比?
她一人的儿女私情与整个拜剑红楼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然而这个道理对旁人说得通,对陆鸿却是半点儿也不同。
他看着黯然神伤的莲心道:“莲心,我陆鸿不过是比你生的晚了一些,早晚也会开宗立派,称雄一方,怎么就与你身份悬殊了?”,
“早晚有一天我陆鸿的剑会破碎虚空,冠绝剑界,莫说什么一宗之主,一地之雄,即便是蓬莱的仙人,九天的神明我也未必就放在眼里”,
他握住莲心的芊芊素手道:“莲心,你与我既然两情相悦,我就绝不会让旁人左右你与我相守的意念”,
莲心本以为他即便不会知难而退也必然愁肠百转,谁知他竟如此狂傲,一点儿也没将那些话放在眼里。
但听他说的狂傲又真挚,莲心既觉好笑又觉感动,伸出手指戳了他的额头道:“你连我的侍女都打不过,还敢说大话,羞不羞”,
原来那个叫“影”的人是她的侍女,想到方才差点丧命在她的剑下陆鸿不免有些尴尬.
过了片刻,莲心脸色复又变得黯淡,她揉了揉微红的双眼,道:“陆鸿,若是只是这些就罢了,我也敢争上一争;但我不敢见你却不全是为此,还因为...姐姐”,
“云裳楼主?”,
陆鸿不解地看着她。
莲心轻轻松开他的手,看着天上的星辰,一点晶莹划过眼眶,道:“我知道她这么做很不为世俗所容,但姐姐她...确实是深爱着我啊”,
“啊,什么?”,
一瞬间陆鸿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