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的咒术有一个很特殊的名字,叫做“滴血不沾,毫发不留”,因为她只要得到一个人的一滴鲜血或是一根头发,立刻就能施咒要了这个人命。
陆鸿曾见识过这门咒术,虽然不是他自己中招,但对一咒术的忌惮却是极深,所以他事后也曾特地查找过这门咒术。
与武技,术法不同,咒术施法简单,条件也不那么苛刻,对根基,修为更无要求,似乎是一种极易速成的术。
但世上所有的力量都是有代价的,咒术当然也不例外。
据说这门咒术不需要修炼,只需要交换,在北域只要有人愿意与一尊神秘的神订下血约,愿意将杀死之人的魂魄全部献祭给这尊神就能得到他的力量,从此掌控被人的生和死。
用别人的魂魄献祭神,从而得到神的力量,听起来似乎无论谁订下这个血约都算是占了便宜。
但陆鸿却知道血约本身就是献出自己的契约,便是说术者在签订血约的那一刻起他自己的命也已经归了神,早晚有一天他自己的魂魄也要献给这尊神的。
用力量引诱别人,要别人献祭灵魂的神当然是邪神。
陆鸿并没有查到这尊神的来历,但对这尊神的力量却不能不敬畏。
只是,对于把自己的灵魂献祭给了神的人他却一点儿也不敬畏。
“你倒是肯付出代价”,
嵇少安道:“与我所获得的相比,这点代价算不得什么”,
“如果没有这力量,我可能早就死在了财神阁”,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蛇吻,剑身上有森然的黑色气息蔓延而出,于剑锋上蜿蜒如蛇。
陆鸿嗤笑一声,身上道道气息升腾而起,混元一气功和吞吴功同时运转,他的浮关紫气和带着贪婪的魔气居然没有发生冲突。
嵇少安轻声笑道:“所以,你要小心”,
“从现在起,只要你受一点伤,流一滴血,就会死”,
“呵”,
陆鸿二指一点,灵气狂涌,上空骤然间风起云动,宏大的剑气夹杂着雷电破空而出,以浩荡的威压从天而降。
他一出手便是天剑。
嵇少安仅左手运剑,对他而言乃是赤裸裸的蔑视和挑衅,若是换做旁人,定然自尊心作怪,说什么也不肯占这个便宜的。
尤其此时孙瑶在侧,无论是谁都不会愿意在这样一个女子面前做小人的。
但陆鸿不同。
他看似是浪子心性,但骨子里却有着人性的所有缺点,他好声色犬马,好美酒美婢,还时常贪心不足,在他看似放浪的外表下掩藏着的其实是一颗小人的心,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其实是一个伪君子。
而伪君子通常也是十分理性的人,他们讲究的闷声发大财,面子上的事终究是比不上到手的利益的。
所以他不仅没有对嵇少安手下留情,反而出了二十分的力。
雷声轰鸣,雷电裹挟着的剑气横贯而下,陆鸿第二剑也随即而出。
“人剑”,
天地人三剑中天剑最为磅礴,地剑最为厚重,人剑却是最为锐利。
不是削铁如泥,吹毛短发的锋利,而是杀人不见血,在悄无声息中带走人岁月年华的森利。
当初,人剑初成时还有剑之形,剑之态,现在,这一招渐趋圆通,渐趋成熟时反而变得无形无影。
嵇少安也看不见这一剑。
略显吃力地接下天剑后听见陆鸿说了一声“人剑”,但却没有看到丝毫剑气,他不禁有几分狐疑,但随即便有一种森寒之感自心底里涌起。
风无形,云无形,时光亦是无形。
风来时你能感觉到,云便是你能看得到,时光的流转却看不见,摸不着。
因为时光本就无形无相,它与风云不同。
它无影无踪,但却的确存在,因为山会变,水会变,草木会变,花鸟会变,世间一切的变化都可以是时间的变化,时间虽然无形无影,但这些东西却可以度量它。
嵇少安看不见人剑,看不见流转的时光,但却感受到了这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所以当他看到草木细微的变化时他毫不犹豫闪身而过。
一刹那间树苍老,草枯黄,无形的剑痕所过之处到处都是衰老的迹象,连下方的青苔,藤蔓和石凳都蒙上了岁月的痕迹。
青苔变黄,藤蔓枯萎,而青石蒙上了一层灰色。
嵇少安心中不由得一沉。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看了这个人,就凭方才那蕴藏着岁月时光之力的人剑就没有人敢小看他的,自己只用一只手,一柄蛇吻对付他实在有点托大。
但他还有机会。
因为他还有那“滴血不沾,毫发不留”的咒术。
他可以受伤,可以流血,可陆鸿只要受一点伤,流一点血就等同于是死了。
而目前为止即便实在财神阁中能毫发无损杀掉夜枭的人也不多,陆鸿显然不在其列。
他是这么想的。
只是当一道夺目的金光从云层中直掠而下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又错了。
夜枭本也是极凶残,极可怕的鸟儿,但和金翅鹏鸟一比这只独脚的鸟儿就显得既丑陋,又弱小,又可悲了。
那一轮耀眼的小太阳当空而下,独脚的夜枭翅膀还没来得及动金翅鹏鸟就已到了它身后,鹏鸟翅膀上的每一根翎羽都好像金色的刀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它硕大的翅膀伸展开来时更是如同一件金鳞战甲,翎羽上散发出暗金色的光芒,世上没有什么光芒比金翅鹏鸟的神光更加耀眼了,但此时夜枭却置身在鹏鸟的阴影之下。
鹏鸟庞大的身躯伸展开来,阴影投射,在阴影下凄厉鸣叫的夜枭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婴儿。
而此时嵇少安也要面对这只鹏鸟,看着持剑浮在空中陆鸿和神威凛凛的金翅鹏鸟,他忽然觉得自己也像是砧板上的肉。
陆鸿看着他,目中尽是嘲讽之意。
“现在,你的蛇吻和暗魔还救得了你吗?”,
他嗤笑道。
身侧传来凄厉的鸣叫之声,金翅鹏鸟钢铁般的双爪已经抓住了夜枭的翅膀,只稍一用力这只独脚的鸟儿就在它的利爪下四分五裂开来。
带着血的羽毛从空中飘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