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中日军的异常调动,很快就引起了国共情报机关的密切注意。
接着,日军第十师团在大梅山被独立团包围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这一消息甚至于惊动了蒋委员长,不过此时的蒋委员长心情并不好。
三路日军正从三个方向日益逼近,武汉三镇的气氛正变得空前紧张,往日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汉口码头,此时也冷清许多,只有几艘拥有高大烟囱、庞大身躯的英国军舰仍旧还静静停泊在码头上,浑然不把即将要打到武汉的日军当一回事。
蒋委员长在行营听了一天的汇报,浑身疲惫的回到了江汉路的官邸。
最近这段时间,充啻在蒋委员长案头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一件件、一桩桩,全都是让人心烦意乱的消息。
河南省夏粮绝收,已经饿死了十几万灾民,急需要拨粮赈灾;余汉谋第十二集团军连战连败,广州彻底失守,中国丧失了最后一个与外界相联络的港口;汪精卫屡屡在公开场合发表投降言论,严重动摇了全面军民的抗战决心。
被蒋委员长寄予厚望的国联再次发表公告,对日本的侵华之举表示遗憾,然后就再没有然后了,然而既便如此,蒋委员长也仍然对美、英、法等西方列强痴心不改,仍然还在苦苦等着西方列强出面调停,为此,蒋委员长甚至于极其屈辱的放弃了对日宣战。
迟迟没有对日宣战,其中之委屈,之屈辱,恐怕只有蒋委员长自己知道。
只不过,跟武汉会战的战局相比,这些烦心事立刻又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对于武汉会战,蒋委员长是寄予了厚望的,因为在武汉会战还没打之前,蒋委员长以承认外蒙独立为代价,换取了苏联的巨额的军援,光是战斗机就援助了千余架,地勤人员就派了五千余人,这便是苏联援华航空队。
除了飞机之外,苏联还向中国援助了近百辆坦克,一千余门火炮,五万余挺机枪外加一千余辆汽车,当然,这些援助并不是无偿援助,而是由苏联提供贷款,然后利用这笔贷款从苏联购买武器装备,最后还是要还的。
说到这,还得顺便说一点题外话。
从满清被推翻,到一九四九年新中国成立,这三十八年间,中华大地陷入持续的军阀混战,为了维持战争,各系军阀争相向西方举债,直系、皖系、奉系甚至西北军,都向西方各国借了大量的外债,蒋委员长的中央军也是毫不例外。
而西方列强为了从中牟利,也是浑然不顾中国人民死活,只顾大发战争财。
国民政府形式上统一之后,蒋委员长对北洋军阀借下的外债是予以承认的,这笔外债总额约合国币七亿元,这是银元,不是后来贬得一塌糊涂的法币,按民国的岁入,当时全中国四亿人民需要不吃不喝十年才能还清。
再后来中日战争全面爆发,再然后国共三年内战,国民政府又从苏联以及西方各国借了大量外债,到一九四九年败退台湾岛,国民政府的外债总额已经累积到三十亿,这三十亿元不是银元,更非法币,是美元,约合大洋一百二十亿!
这个就更完蛋了,全国人民不吃不喝十辈子都偿还不清了。
然后,新中国成立,美国人表示可以协助中国形式上统一,但前提条件是,新中国得承认国民政府的所有外债,再然后的事,就是毛主席写了篇文章,别了司徒雷登,司徒雷登灰溜溜走了,新中国不予承认西方列强强加给中国人民的一切不平等条约及外债,中国人民一下卸掉了十辈子都还不清的巨额外债!
言归正传,凭借苏联援助的飞机、大炮外加坦克,国民军不仅重建了空军,整编了十几个精锐集团军,甚至还编成了国民军自成军以来的首个坦克团,有了这些家底,蒋委员长才又有了底气跟小日本打一场大型会战。
只是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由于在万家岭大捷后的一系列错误决策,导致了原本的大好局面急转直下,薛岳在重新走马上任之后,也终究没能扭转颓势,而只是没让战局变得更加糜烂,说实话,薛岳现在干的活就是个修补匠,哪里有漏洞就往哪里堵。
整个战局如此,既便是最乐观的战略家,也看不出武汉会战有获胜的可能,现在国民军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的将武汉会战的时间拖得更加久一些,同时尽可能的让日军的损失更加大一些,现实如此,你说,蒋委员长的心情能好得起来么?
回到自己书房,在摇椅上躺下没过多久,身后就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一听这脚步声,蒋委员长就知道是他的侍卫长也是奉化老乡王世和进来了。
“世和,又有什么坏消息?”蒋委员长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以浓重的宁波地方口音对王世和说道,“当真是一刻都不让消停。”
王世和走进来,轻声说道:“委座,这次却是好消息。”
“是吗?”蒋委员长讶然,“这次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停了下,蒋委员长才兴致盎然的问:“什么好消息哪?”
王世和笑着说:“委座可还记得徐锐?勃兰登堡特种部队训练营的教官。”
“徐锐?我怎么不记得。”蒋委员撇了撇嘴,不似高兴也不似生气的说,“不就是上次拿一百多门重炮从我这里交换走金陵兵工厂全部设备以及技术工人的那个家伙?对了,还生生从青年学生决死总队骗走了一个团的青年学生。”
对于徐锐,蒋委员长的心情无疑是很复杂的。
在现阶段,由于正值国共二次合作的蜜月期,多几个像徐锐这样的悍将,对于整个中国的抗战局面无疑是重大利好,但是,从长远来看,国共党和共产党终有一战,那么像徐锐这样的共产党悍将越多,对党国来说,危害就越大。
王世和点头说道:“刚刚复兴社截获了一份绝密情报,据说华中日军的第十师团已经在大梅山中让独立团给包围了,为了解救第十师团,华中派谴军司令畑俊六将原定派往湖南战场的第十八师团调到皖中战场去了。”
“是吗,这倒的确是个好消息。”蒋委员长说,“薛岳那边可以松口气了。”
停了下,蒋委员长才反应过来,霍然回头问王世和道:“你刚才说什么?日军的第十师团在大梅山中被徐锐的独立团围了?”
“是的,日军的第十师团让独立团给围了。”
“怎么可能?”蒋委员长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好使了,语气急促的说道,“徐锐的独立团总共才多少人?就算经过了扩军,了不起也就五六千人,可是日军的一个常设师团却足足有两万余人,五六千人怎么可能围住两万多人?”
王世和说道:“这事确实是有些不可思议,但这一消息是复兴社技术科从日军的往来电文中截获的,所以其可靠性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蒋委员长霍然站起身,连着骂了三个娘希匹。
换别人,多半不知道蒋委员长此举什么意思,以为不过是普通的情绪发泄,但是跟随蒋委员长多年的王世和却是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
蒋委员长骂的第一个娘希匹,是在感叹徐锐这仗怎么打的?第二个娘希匹则是说,这样的悍将,怎么就跟了共产党?第三个娘希匹则是在替将来担忧,等将来赶跑了小日本,国共内战时,又该怎么对付徐锐?
王世和猜到了蒋委员长心思,当下小声说道:“委座,共产党的威胁是将来的事,眼下国民政府的头号敌人却是小日本,别的不说,徐锐的独立团在大梅山围住了第十师团,就替湖南战场减轻了一个师团的压力。”
蒋委员长摆了摆手,皱眉说:“你说的道理我都知道,不过这个徐锐实在是能打,如果不早做打算,等将来事到临头了,再来临时抱佛脚恐怕就晚了。”停了下,又接着说,“你马上去把戴笠给我叫过来,我有事情跟他商量。”
王世和答应了一声,躬身退出了蒋委员长的书房。
又过了没多长时间,复兴社情报处处长戴笠就走进了蒋委员长书房。
“委座。”戴笠毕恭毕敬的站到蒋委员长的面前,小心翼翼的问,“您找我?”
蒋委员长点了点头,皱眉说:“上次我让你去查徐锐的身份来历,查了没有?”
“查了。”戴笠小声说,“根据德国方面反馈回来的信息,徐锐确实是德藉华人,勃兰登堡特种部队训练营也确实曾有一位华裔教官,不过这位华裔教官已经失踪半年多了,想来这位华裔教官应该就是徐锐无疑了。”
“这就难怪了,难怪这个徐锐这么能打。”蒋委员长说,“自从在无锡横空出世,这家伙打了多少个胜仗了?光是栽在他手里的日军将官就有一长串了吧?立下这么多战功,共产党却只给他当个团长,你能不能派人过去跟他接触一下,就说只要他肯信奉三民主义,我立马可以让他当师长,哦不,给他当军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