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此乃非我等不作为也,乃天意不可违也,还请大人看在长天生的面上,放过小人一命。”小将头磕得狠啊,就如晴天一个响雷。
张远之扶起小将,柔声道:“你们做得已经很好了,天意不可违,这也不能完全怪你们,都下去吧。”
诸位小将哪里见过张远之如此善意,赶紧磕头拼死也不敢起来,要知道自己的小命可是完全掌握在张远之手中了。
张远之摇头,道:“此乃非天意,乃人力也,非你们的责任,我不会责怪你们的,都下去听候领赏吧。”
见张远之把话说得诚恳,诸位小将才欢喜的磕头离去。
待身边只剩下张远毅时,张远之脸色变得更加严肃,低声道:“你把刚才那几个人处理了,告诉他们家里人说他们是为国效忠,战死沙场?”
“为什么?”张远毅疑惑的看着张远之。
张远之暗中摇了摇头,以前若是吩咐下去的事情,张远毅绝对不会问为什么就会一丝不苟直接办好,但自从去了绍熙府之后,这小子对所有的事都抱有怀疑的态度,有时候连自己的话也反驳。
“哼。”张远之怒道,对张远毅恨铁不成钢:“难道你还没看出吗?”
张远毅不由皱皱眉头,道:“九哥请恕我愚蠢,还请九哥教导。”
“你啊,”张远之叹气,道:“去了一趟绍熙府回来后怎么变得优柔寡断起来了。”
“九哥,我让你失望了。”张远毅低声道。
“不,你永远都是我的十弟,”张远之抱了抱张远毅,轻声道:“江安城外有诸堡警戒,宋军数年来也未曾突破,为什么就突然突破了数座堡垒?”
“听说是汉人用了新的武器?”张远毅疑惑的看着张远之,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新武器,未见得吧。”张远之不屑说道:“宋人向来有用火药作战的习惯,只不过那人将火药集中起来而已。”
“即使是宋军用新武器攻破诸堡垒,但仲美可否知道史天星部有多少士兵?”
张远毅沉思了片刻,才道:“丞相与乌力罕主帅主持四川军务,除鹿鸣山大营外,丞相军中应有士卒五万左右,大哥意思是?”
“这难道还不明显吗?”张远之怒道:“五万将士,竟然被三千士兵突出重围?堡垒被克一天一夜竟然不能完全收复?你还认为是宋军新武器吗?”
“这个,或许丞相另有苦衷也未必?”张远毅争辩道:“即使是丞相的阴谋,但也用不着杀了那几个小将?”
“杀了他们,也是为了他们好,这件事你就按照九哥的去办,”张远之缓缓说道,明显是转移话题:“我们张家、史家,董家乃蒙古三大汉族武装势力。”
张远毅点点头,接过话,道:“董家虽亦称三大家族,其实名不副实也。”
“正是,”张远之接过话,道:“我张家在地方上显赫,他史家自然在朝中称王,父亲大人乃地方世侯,任荣禄大夫,河北东西路都元帅,昭毅大将军。父亲去世后更是被大汗晋封蔡国公,父亲大人可谓是达到了地方官员之极致,后来八哥继承父亲爵位,任顺天路管民总管、行军万户,我又得大汗恩宠,任益都、淄莱等路行军万户,你几个大哥也不是孬种,可以说我们张家现在最得圣恩。”
张远之颇有滋味说道:“今年六月,那人强袭工场,毁掉攻城锐器,并且把史家最有前途的史云杀掉,大汗虽然下旨不做追究,但七月却任命从大哥为尚书六部事。”
“你要知道,史天星之父也正是因为尚书六部事之后,史家才真正在朝中立下地位。”
“大哥意思是说,大汗为了平衡张家与史家,有意打压史家?”张远毅问道。
“你看得太肤浅了。”张远之摇头,道:“你看史天星多大了?”
“七旬?”张远毅问道。
“人生七十古来稀,”张远之叹息:“史纪为人残暴,史权为人谨洪胆小,史枢新任新军万户,军中信誉不高,史天星几个儿子,除了死去的小儿子史云外,其他都是平庸之辈。”
“万一史天星死后,你认为最有利的是谁?”
“难道是我们张家?”张远毅脸色有点苍白。
“或许是,或许不是,”张远之摇头,道:“但都绝对不会再是他史家。”
“就算如此,丞相又何必对我张家不利?”张远毅不敢相信的看着大哥。
“我们张家,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对手而已,恐怕,史天星心里,不止这么一个对方,他要保史家富贵荣华,他就要把对手打压得比他史家更加弱小。”
“史天星这样,大汗能放过他吗?”张远毅有点生气。
“这难道不正是大汗所想吗?”张远之若有所思,道:“汉族三大家族,实力这几年又见涨了,汉人家族相互争斗,却正是大汗心中所愿而已。”
看着已修补完整的古城堡,刘荣若有所思,那个被宋军虎蹲炮炸出来的缺口非常显眼,有点讽刺,仿佛睁开巨大的嘴巴,在嘲弄着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蒙古帝国,一夜之间被宋军连破六堡,说出来也算得了蒙古帝国史无前例的败绩了,这次得好好看一下史天星老头子怎样应对大汗的责问。
但从四川各个战场传来的消息,刘荣却知道这并不是宋军的虎蹲炮,这是宋军运用了一种新的武器,这种武器具有巨大的响声和爆破力,巨大的响声可以使得战马受惊,而巨大的爆破力,可以使得坚固的城墙变得更加容易被攻破。
汉人,向来是一个聪明的民族,他们充满了创造力,充满了想象力,他们充满了浪漫的情怀,汉人在世界上能生存这么久,很大程度上在于他们懂得反思,在于他们愿意与别人摒弃偏见共存与世上,一笑泯恩仇。但对其它民族的野心及恶意,他们又绝对要战斗到底,永远不会屈服!
刘荣捋了捋胡子,在蒙古帝国待得时间长了,他早已把自己变成了狼,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其他的狼吃掉,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国度,并不是如大宋一样。自己年轻时曾以18骑袭破金国信阳,然而,此时此刻自己年纪已大,不再当年之勇,特别是这几年,自己越是得到大汗的重用,就越是担心,能够平平安安度过这几年余生,并为自己的后人留下点余荫,恐怕是自己现在所追求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