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贾环再三命人小心点,将两个疲倦困顿的都快睁不开眼的老头子,送上了贾家特制的四轮马车,又见马车缓慢行驶进夜色中后,他才长吁了口气。
这俩老头子,实在太豪放了……
李光地倒还好,人虽然老了,可人情世故却也愈发老练。
餐桌上妙语连珠,别提餐桌上的贾母、薛姨妈和坐在屏风后面的贾家姊妹,就连在相陪的贾政和贾琏,都被逗的喷笑不止。
这老东西惯会拿贾环取乐,语气抑扬顿挫间,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贾环过往的战绩,让贾环恨的牙疼……
这倒也罢了,可张伯行老头子就不大像话了。
被李光地刺激的喝了一杯伏特加后,老头子差点没烧昏过去。
虽然还是挺了过来,可脑子也被烧糊涂了。
最后,竟当着满堂人的面抨击起时事来。
从大秦各地官员的腐.败无能,到中枢各部的蝇营狗苟,到忠顺王一伙儿肆无忌惮的猖獗,再到隆正帝的偏激苛刻,不似仁君,再到太上皇……
可能好歹还有一丝灵台清光,说到太上皇时,老头子的舌头打了个结儿,硬是给打住了。
话锋一转,又说起了李光地这个老油子来……
众人无不面面相觑,贾政贾琏两人的脸色甚至都变了,倒是贾环听的津津有味,李光地更是抚掌大乐,面色得意……
值得一提的是,之前贾迎春带着众姊妹给李光地和张伯行两老见礼请安时,没被灌酒的张伯行还算正常,中规中矩的挨个夸赞了一番。
李光地这老不羞却不按套路出牌,甫一开口就问道:“敢问,让宁侯宁肯放弃郡马富贵,也要誓死娶为平妻的两位姑娘可在?”
贾环当时差点一句“你大爷”就喷出口,贾母等人更是面色尴尬。
在书香门第,簪礼世家。未婚纳妾本就已是不正之风。
而未婚先定平妻者,简直就是道德败坏的败类行径……
当然,贾环并未真个纳美妾娶平妻。
可如今在外的名声,他比西门庆怕是强不了几分了……
贾母和贾政两人看到李光地此举后。脸色都不大好看起来。
还以为是当面打脸来了……
而最尴尬的,自然还是林史二女。
即使心宽如湘云者,俏脸也成了蒸笼里的螃蟹,更何况脸薄心嫩的林黛玉,真真个面若滴血。
李光地却愈发得意了。仔细打量了两眼后,出乎众人意料的,居然连连点头称赞起来,大声道:“不错,不错不错!
贾环这个混蛋小子,倒是有副好眼力!
一个冰雪聪明,一个蕙质兰心。
一人有西子捧心之韵,一人则赋空谷幽兰之质。
难得!真是难得!其她人也都很好!
可惜啊……
贾环,老夫是打不过你,不然。说什么也要从你贾家抢一个回家给我家如意……
这样出众的好孩子,都给了你,太糟践了……”
“李老头儿,老糊涂了吧?
还记得嘴里还剩几颗大牙吗?”
贾环面色阴沉,咬牙切齿的威胁道。
让贾母和贾政两人面色大变,连连呵斥。
李光地却差点没笑的背过气去,连连摆手道:“没几颗了,没几颗了,哈哈!可经不起你再给敲了。
不然,这东来顺的锅子可就吃不成喽!
你尽放心就是。谁不知你贾家的姑娘都被你当成宝一样的护着?
为了你贾家姊妹,你连亲王世子都敢废了,老头子我可不想触这个霉头。
我那儿子虽不成器,却也就这么一根独苗。可经不起你宁侯爷的拳脚啊,哈哈哈!
斟酒!斟酒!
饮胜,饮胜!”
尽管贾母在一旁一再解释并保证,贾环绝不敢放肆,可李光地几句妙语就又岔开了话题。
最后甚至还奉承了贾母一句……
说当年若不是第一代荣国公行事太过霸道,强行将保龄侯府大小姐指给了贾代善。哼哼!
他李光地当年也是有弹一曲《凤求凰》之志的!
此言一出,贾母再不敢纠结方才的话题了,老脸通红……
这一次,贾环一句“我艹”是真的骂出口了!
……
再回到荣庆堂,姊妹们都已经被打发回去休息了,贾母的脸色却不大好看。
感受到老太太的不悦后,贾环赔笑道:“老祖宗,还生气呢?您放心,那扎萨克图……”
“谁管你打杀不打杀那个骚鞑子?”
话没说完,就被贾母不悦的打断道。
贾环再笑道:“那是因为荆王世子?老祖宗,那家伙阴险的很,孙儿……”
“我也不是因为他!”
贾母又打断道,气呼呼的。
贾环纳闷道:“那老祖宗因何不高兴?是鸳鸯姐姐惹你生气了?
哎呀,孙儿早说了嘛,您就把鸳鸯姐姐给我得了。
省得她不懂事,整天惹你不高兴……”
“呸!”
贾母被这孙子给气坏了,伸手在他眉心处狠狠点了下,骂道:“你若有鸳鸯一半贴心,老太太我睡觉也都能笑醒。”
鸳鸯更是羞红了鸭蛋脸儿,挺翘的鼻子两侧,几颗雀斑愈发显得俏皮可爱,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水汽汪汪,没好气的瞪了眼贾环,嗔恼道:“三爷还是主子呢,就会拿我们这些奴婢取乐!”
贾环闻言连忙正色道:“天地良心!
鸳鸯姐姐,世人谁不知,我贾环是最有名的诚实可靠小郎君!
从来不跟人开玩笑取乐,正经的一塌糊涂。
你若不信,我再给老祖宗求一次……”
“呸呸呸!”
鸳鸯又不是傻子,听不出贾环话里的戏谑,真的有些恼了,连啐几口,急道:“三爷再胡说,我可真恼了!”
贾环闻言,这才打了个哈哈。嗔道:“鸳鸯姐姐真是,胸怀一点都不开阔,玩笑也经不起……
罢了,我胸襟宽广。大度的紧。
下次鸳鸯姐姐你这般说我好了,你就跟老祖宗求一求,让我跟了你去也成。
我保管就不生气……”
鸳鸯闻言后板起俏脸,紧紧的抿着红唇,高耸的胸脯有些急剧的起伏着。
而后。她忽然趴到贾母的腿上,肩膀和整个身子都剧烈颤抖起来……
贾母也绷不住了,一边拍着鸳鸯的后背,一边大笑起来,指着贾环骂道:“也不知是随了谁,这般没羞没臊的,倒和那泼皮破落户有的一比!
赶明儿我把你俩凑一对,给我们当一回谈评先生,好好乐一乐才是正经!”
贾环呵呵笑道:“能搏老祖宗一乐,孙儿自然无不可。”
贾母闻言。却又渐渐敛去了笑脸,看着贾环,道:“你啊!什么事都让我顺心,就是今天……
那么好的机会,那么合适的门第,你怎么就……”
贾环抱屈道:“老祖宗,孙儿也没说什么啊!”
贾母哼了声,不满道:“你脸都掉成那样了,我都能看出,人家李相爷张相爷是什么人物。岂有看不出的道理?
你听听李相爷那话,人家是在笑话咱们贾家哩!
我知道你心疼家里的姊妹,可你再心疼,有合适的人家。总也要提前定下来啊……
她们总归是要出阁的不是?”
贾环闻言,沉默了下,点点头,道:“老祖宗,这孙儿知道……
只是,李、张两家相府。着实非良配之门第。”
贾母不解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书香之门,宰相府第,这般清贵,家风亦都清正,怎么就非良配门第了?”
贾环语重心长道:“老祖宗,您想啊。
李相爷家嘛,其实倒也还不错。
可是他家那位少爷羔子,是他老来得子。
整个相府就那么一根独苗苗儿,自幼被相府太夫人和夫人当成凤凰一样的宠着护着,被宠的自高自大,也自以为是的紧,天生觉得高人一等。
他这般德性,咱家哪个姊妹嫁过去能享福受用?
别说享福了,不跟老妈子一样整天服侍伺候他就是好的了!
李老头儿倒也是个明白人,他也看的透这一点。
知道他那宝贝儿子的德性。
所以他才不给老祖宗您开口的机会,因为他清楚,李家若真娶了我贾家女进门儿,日后他那熊儿子,十有八.九会惨死在孙儿的掌下……”
“噗!”
可怜的鸳鸯,刚刚才抬起那张面色潮.红的脸,听闻此言后,一口气没压住,给喷笑出声,又赶紧趴了下去。
贾母一边心疼的替她拍后背顺气,一边没好气的捶打着贾环的胳膊,怪他作怪……
贾环呵呵笑着,继续道:“至于张相,那就更不成了。
张老头儿的清高方正,孙儿肯定是一万个欣赏一万个敬佩的。
可是让我家姊妹跟着他家去过啃白菜帮子、咽土豆条的日子,那孙儿就十万个不答应了。
而且以他家的个性,孙儿就是愿意陪嫁一座金山,他们为了清名,怕是都会视而不见,不去用它。
与其日后两家日后产生龌龊,还不如如今不提这一茬儿。”
贾母闻言,面色有些疲惫,深深的叹息了声,叹息中满是失望……
贾环见状,连忙出声安慰道:“老祖宗尽管放心,孙儿认识的青年才俊不知凡几。难道还挑不出几个人品家世俱佳的人家来?”
贾母摇摇头,又叹息一声,拉起贾环的手语重心长道:“我不是为了你那些姊妹们担心,这女儿家,从来都是什么样的命,过什么样的日子,强求不得。
不管日后她们嫁谁,有你护着,总过不差去。
可我总想着,得替你找几个帮手,找几个助力才好。
咱们贾家的人脉都在军中,可如今太平盛世,武勋的地位早不比从前了,如今治世靠文官。
所以,我就想着,若是能给你在文官里找几个得力的好帮手,你也不用这么吃力了不是?
看看我的孙儿,才多大一点,嗯?
就成了这般……
老祖宗我每每想起你的眼睛啊,夜里都睡不踏实……”
贾母一边说,一边流泪,鸳鸯的眼睛也红了,拿出绣帕替贾母抹泪。
贾环起初闻言,还有些不高兴。
这不是拿贾家姊妹做交易吗?
这算什么?
可是听到后来,才明白贾母的心,顿时动容不已。
他握着贾母有些老年斑的手,笑声宽慰道:“老祖宗,您尽放心就是。
您想啊,孙儿什么人哪?
堂堂荣国亲孙,宁国传人。
如今已经贵为国朝一等侯,还着配紫金斗牛服呢。
当年先祖荣国公也就是……哦,他们穿的是王袍啊?
嘿嘿,那孙儿还差些。
不过孙儿还年轻呀!
等过几年,孙儿的眼睛好了后,也还是有机会的嘛。
所以,孙儿自己就能扛得住,不用再找那些文官做盟友了。
文官都不可……”
贾环还没吹嘘完,脸就被贾母颤抖的手给捧住了,老太太的手在他脸上摩挲着,而后竟有些泣不成声的道:“我的孙儿啊,你这眼睛,真的还能好吗?”
贾环闻言,脸色顿时僵住了……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