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从楚州沿着运河南下,一路上颇为顺利,到了广陵,杨琏依旧贴着长江北岸行走,这时,从长江一眼望去,长江南方的润州一片绿油油的,显然是冬小麦已经长成。
这让杨琏有些警惕,李弘冀一向没有多大的智慧,想不到如今居然注重民生,想来是有高人在后指点,这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人?或许日后,会成杨琏的大敌。
船只绕过润州,并没有停留,天色刚黑,船只进入秦淮河,终于在戌时末到了城外,金陵水门已经关闭,陈铁在城外大声喊着,半响,一名火长模样的士兵出现在城头。
“什么人?”火长大声喝道。
陈铁高声喝道:“顺天节度使赶回京城述职,还望行个方便。”陈铁说话还算客气,毕竟这个时候,已经是宵禁时分,城门不轻易打开。
火长闻言有些迟疑,顺天节度使是何人,他自然是清楚的。以顺天节度使的身份,不要说与齐王还有些关系,他区区一个火长根本不敢得罪。可是宵禁之后,是严禁打开城门的,他又不敢做主。正在迟疑间,有人走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问道,带着浓浓的常州口音。
“将军,是顺天节度使回京述职。”火长回答。
“他回来了?”来人一愣,很快下令,道:“打开水门,放他们进来!”
火长有些迟疑,道:“陈将军,这么晚了,恐怕有些不太合适。”
“哼,他是陛下的宠臣,若是惹怒了他,你有几个脑袋?”来人冷哼了一声。
火长身子忍不住一抖,陈将军说的没错,他区区一个火长,若是顺天节度使在陛下面前提上那么一两句,这小命恐怕不保了。忙带着士兵,扭动缰绳,打开了水门。
这时候,陈将军走下城墙,到了水门边上的码头。船只缓缓而行,进了城门,陈将军高声喝道:“杨节度,陈可言求见。”
陈铁认识陈可言,知道两人关系不错,当即回去禀告。这是杨琏正与符金盏说着事情,接到消息,便走了出来。船只停下,不等杨琏下船,陈可言已经让人搭好了舢板,快步走了上来。
陈可言远远看见杨琏,便施礼,道:“陈可言见过杨节度。”
杨琏看见陈可言,哈哈大笑着,走了上去,拍拍他的肩头,道:“陈将军,想不到你我又见面了。”
陈可言左右看了一眼,道:“杨节度,实不相瞒,我在这里已经好几天了,就是为了等杨节度。”
杨琏一愣,与陈可言相处一段时日,杨琏自然是知道陈可言的品性,此人做事沉稳,又出身于世家,虽然年轻,但办事老练,如今在这里等待,必然是有事。而且时候非常大的事情。
想到此,杨琏一摆手,示意陈可言跟着他走,到了船舱杨琏的临时书房里,陈铁守在门口。陈可言便与杨琏说起事情来。
陈可言显得有些忧心,事情其实很简单,但却关系着朝廷权利的变更,尤其是兵权的变更,对齐王的影响更大。
就在杨琏治理海楚二州的时候,南方发生了巨变。查文徽经营建州,治政修兵,颇有几分气象。此时,福州之主李仁达已经改名为李弘义,他派人诈降,假装投奔查文徽,言李弘义已经身死,正是夺取福州的最佳时机。查文徽立功心切,不辨真假,率兵攻打,中李弘义之计被擒。
消息传来,大唐朝廷震惊,李弘义乃是墙头草,一会依附大唐,一会依附吴越,无非是想要在福州等地,做他的土霸王。可是查文徽的被擒,对于大唐来说,令丢尽了脸面。
消息传到金陵,以齐王为首的一党,表示要赎回查文徽;而以宰相孙晟为首的,主张出兵攻打福州,威慑李弘义,大唐赫赫天威,岂能让区区一个李弘义灭了威风?
两人都是朝廷重臣,跺跺脚,金陵都要抖一抖,天子李璟自然不敢轻易做出决断。而且两人身后还有不少臣子支持,更令李璟犹豫不决。随着年关将近,各地臣子纷纷赶回京师述职,身在润州的李弘冀也回到了金陵。
李弘冀与宰相孙晟是一党,自然会互相支持。齐王虽说深受天子信任,但也有些支撑不住。面对燕王李弘冀、宰相孙晟的进攻,齐王一党有些喘息不过来。天子是极好面子之人,查文徽被擒,令他丢尽了颜面,心中有些生气,因此倾向于出兵。
孙晟在朝廷上举荐燕王李弘冀带兵,趁着李弘义刚刚得胜,得意忘形之际,攻打福州,挽回大唐颜面。李弘冀也上书,表示愿意领兵,为国效力。
查文徽与冯延巳、冯延鲁等人关系莫逆,换而言之是燕王李弘冀的敌人。如果让燕王领兵,那么查文徽必定性命不保。所以,齐王等人十分反对。
连日来,朝廷为了这些事情,争论不休,甚至从朝廷上蔓延到百姓中,大街小巷的贩夫走卒都在议论,大唐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南方战事又再度兴起,真是苦了百姓。
陈可言说完,杨琏大致明白了朝廷的局势,陈可言在这里截住他,是想要让杨琏第一时间知道此事,而且更为重要的是,明日便是朝会之期。按照惯例,这等大事,明日必然会拿到朝会上来说。
这件事情闹了足够半个月之久,想来也该是尘埃落定的时候了。杨琏身为二品的节度使,有殿前议事的资格,若是杨琏不知道此事,明日齐王便少了一份支持。齐王若是落败,燕王一党得势,若是让李弘冀领兵,便能掌握兵权,若是李弘冀取得了胜利,燕王一党那就更加嚣张,不可一世了。
这其中的利弊,杨琏很快想通了,沉吟片刻,让陈铁护送符金盏、张绮栎等人回府,他要先去见齐王。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杨琏府上,曾忆龄也在踱步。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她迫于压力,住在了杨琏府上。虽说有些不符合礼数,但却是唯一的办法,不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事实上,曾忆龄不止一次发现有人跟踪自己,但她非常警惕,跟踪的人根本找不到她的蛛丝马迹。
随着年关将近,曾忆龄知道杨琏会回来,可是朝廷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复杂,各方的利益牵扯太多,令她觉得不妙。杨琏与她互为依靠,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行,杨琏绝对不能出事。
曾忆龄有些犹豫,或许有的事情不该隐瞒,这样会让杨琏的判断出错。可是曾忆龄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把事情告诉杨琏,这事儿就拖了下来。曾忆龄正在犹豫的时候,杨琏已经赶到了齐王府。
这个时候,李景遂正忧心忡忡地在书房里踱步,宰相孙晟、燕王李弘冀借着查文徽兵败,大加弹劾,说什么查文徽擅自动兵,引起大唐与闽地的不合,而且更加可恶的吴越人牵扯了进来。
吴越人是什么人?他们数次打败大唐兵马,是大唐的劲敌,想要从吴越人手中占到丁点儿便宜,几乎是不可能的。查文徽这样的行动,显然对大唐不利。孙晟反对查文徽动兵,却不意味着他不动兵,他支持燕王带兵,攻打苏州,拔掉大唐进兵杭州的钉子。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天子已经心动,李景遂非常清楚皇兄的为人,他虽然是一个文人,却好大喜功,他最希望的,便是恢复大唐的天下,当年大唐赫赫声威,天可汗之名,名扬大漠,四夷咸服,真是令人向往啊。
所以,皇兄继位以来,改变了先帝烈祖的策略,积极进取,灭闽便是第一步,只是可惜,闽国虽然被灭,但福州等地,仍然不为大唐所有。而且大唐的动兵,引起了吴越人的注意,他们联络南汉、楚、南平等国,想要对大唐实施战略包围。
李景遂不想皇兄出兵,可是毕竟皇兄才是真正的大唐之主,若是皇兄要出兵,他根本毫无办法。
正在苦思的时候,有人来禀告,道:“齐王殿下,顺天节度使求见。”
“他来了?”李景遂先是一愣,旋即站了起来,道:“请,快请!”话刚说完,不等那人回答,李景遂快步向外走去,亲自去迎接杨琏。
杨琏正在府外踱步,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齐王已经走了出来。杨琏赶紧走上几步,闪进了屋子,道:“杨琏见过齐王。”
齐王点点头,低声道:“什么时候到的?”
杨琏关上门,道:“刚到,接到陈可言的消息,便赶来了。如今知道我回来的,不过区区数人。”
齐王也不声张,带着杨琏回到了书房,知道杨琏尚未用餐,便让人端来茶水,糕点。杨琏也有些饿了,抓起糕点就吃。齐王捋着胡须淡淡笑着,杨琏来了,他便安心了。至少他知道,有杨琏在的时候,杨琏几乎没有出过错,就算是打了燕王,最终也不过是被关了几天而已。
等杨琏吃完,齐王这才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出来。齐王说的比陈可言更加详细,毕竟齐王身在朝堂,是亲自参与了的。陈可言只是听人说,难免有所疏漏,或者是在传话的过程中,各人理解不同,就会产生分歧。
齐王原原本本,把事情说了,杨琏顿时发现,陈可言说的,只是冰山一角,如今的情况,显然更加恶劣,明日朝会,就会决定此事的处理方法,是和是战,再过五六个时辰,就要揭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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