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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诧异的杨琏

    响午时分,杨琏带着三十多名禁卫军士兵,此外刘正带着五百精壮士兵,朝着西门赶去。一路上,二十多辆马车连绵不绝,吸引了很多百姓的注意,他们议论纷纷,这是发生了什么士兵?

    小道消息无疑是传播的最快的,很快,不少百姓都知道了,这是刚来的顺天节度使,拿着赈粮去接济城外的百姓。对此,有人颇有微言,城中照样饥民遍地,节度使为何不先赈济城内的灾民?再说了,据说城外的灾民,多半是汉国人来的。楚州作为前线,与中原朝廷瓜葛太多,彼此都有仇恨,很多百姓因此不满。

    不过,也有知道西门外发生的事情的百姓,当即便反驳了。城外的灾民虽然是汉国人,但毕竟也是人。再说,他们气势汹汹,说要围攻楚州。若是让他们打破城池,那楚州城的百姓,可就惨了。

    这人话一出,顿时有人又反驳,那些灾民,多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又饿得没有了力气,怎么可能攻打楚州城?刘刺史虽说治政不成,但楚州身为前线,也是有不少精兵,若是连这群灾民都挡不住,何以保家卫国?

    百姓们各自说着,谁也不能说服谁,这个时候,一名手中拎着锣鼓的士兵一边走,一边敲打着锣鼓,大声喊道:“诸位乡亲,以坊为单位,通知各户领取赈粮,若有不明,可去官府看告示。”

    士兵大声说着,重复了几遍之后,很快就消失了,去下一个坊宣传去了。

    百姓们先是愕然,旋即大喜,官府终于放粮了,有了粮食,全家老小勒裤腰带,就算不能吃好吃饱,至少也不会饿死人了。在乱世中,百姓的要求倒也不高。生存是最基本的要求,若是满足了这一点,百姓们也就满意了。

    不过,还是有人反对,刘彦贞是什么货色,大伙儿都知道。如今虽说来了个什么节度使,恐怕也是一丘之貉,贴出告示,无非是想要安定民心,理由嘛,很简单,城外的灾民就要攻城了,若不能稳定内部,这楚州城恐怕就要落入灾民之手。那时候,这些个达官贵人,什么节度使,什么刺史,都会成为阶下之囚。

    不过很快又有消息传来,说是有人见过那节度使,还赏赐了一大麻袋,至少有百斤重的粮食给百姓,听到这个消息,有的人羡慕,足足一百斤的粮食,分到每个人的手上也有二十多斤的样子,足够一家老小吃上几天了。有人羡慕,自然也有人不信,毕竟他们没有看见。

    众说纷纭中,杨琏一行已经到了西城门,登上城头一看,百姓果然离城有五百多步的样子,城下只有十几名壮汉站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杨琏一眼就看见戴礼在其中。戴礼看见杨琏,忙奔了上来,在城头下招手。

    杨琏点点头,这个戴礼还算讲信用。

    “戴礼,人都安排好了吗?”杨琏高声问道。

    “都安排好了。”戴礼回答。

    杨琏挥挥手,士兵们打开城门,放下吊桥,先是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走了出去,紧接着士兵将粮食运输了出去,一溜烟在城外摆开。杨琏又调集了三百多名弓弩手站在城墙上,一旦情况有变,城下的士兵便立刻抛弃粮食,进入城内。

    不过,杨琏预想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在戴礼的协助下,城外的灾民有条不紊地领取灾粮,只用了一个半个时辰,所有灾粮全部发完,灾民们感恩戴德,几名为首之人在城下连连鞠躬,向杨琏等人表示感谢。灾民退下之后,杨琏依旧站在城头,凝视着远方的灾民。

    林仁肇慢慢踱步,走了过来,道:“杨节度,今日的事情,还算顺利。”

    “就是太顺利了,反而让人觉得有问题。”杨琏伸出手,指着城外,“什么时候,百姓有了这么强的组织能力?恐怕就算是一般的军队,也不能做到这个地步。”

    林仁肇点头,表示赞同,军队,尤其是溃败的军队根本没有纪律可言,而这些灾民,情况并不比溃兵好,可是偏偏他们做到了,在领取粮食的时候,没有人贪心,更没有人见了粮食心生歹意。要知道,当年神武军在冯延巳的带领下,赶往苏州骚扰钱文奉,当时神武军受袭,军心涣散,败兵同样做出抢劫百姓,甚至杀害百姓的事情来。

    训练有素的士兵都如此,这些百姓怎么会有如此强的执行能力?

    “毫无疑问,百姓之中,有人在暗中操控,一定要想办法找出幕后主使者,不然随时可能会闹出事情来。”杨琏说道,而且他更担心的是,幕后主使者不知道有什么阴谋。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敌人是谁,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林仁肇道:“杨节度,不如派人潜入灾民之中。”

    “恐怕不成,这些灾民多半是以寨子为单位,彼此都很水,想要打入他们的内部,并不容易,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查出来,反而会打草惊蛇。”杨琏摇头,他虽然知道有人使坏,但杨琏并不想表现出来。

    林仁肇想了想,道:“如此一来,只能静观其变了。”

    “也不然,那个戴礼是个关键人物,先暗中打探他的消息,再做计较。”杨琏吩咐。

    林仁肇点头,如今看来,也只能这么做了。

    灾民领取了粮食之后,纷纷埋锅造饭,领取的粮食虽然不多,每个寨子先是领取,然后发放到每家每户,人均不过二两米,勉强温饱而已。不过有了粮食,就没有饿死的危险,百姓们也就有了活下去的可能。

    淘了米,就着野菜开始煮饭。很快,城外就飘荡着米饭的香味。有节约的,煮起了米粥,这样能够多吃几顿,人也不会太饿。米粥里加了些树叶、野菜,看起来分量更足。

    杨琏远远地,甚至能闻到米饭的香味,在城墙上凝视了半响,杨琏这才离开了。回到船上,张绮栎已经做好了饭菜,杨琏叫了符金盏、张绮栎、林仁肇一起吃饭。林仁肇有些不愿,在他内心,已经奉杨琏为主,而符金盏,便是主母,同桌吃饭,让他有些踌躇。

    张绮栎倒是满心欢喜,她出身并不高贵,因此没有这么多讲究,倒是符金盏略略犹豫,但还是答应了。

    几人颇有些沉闷地吃了午饭,张绮栎起身,将碗筷收拾了。符金盏带着的侍女忙上前抢过碗筷,不让她做这等粗活。

    杨琏吃了饭,站在甲板上,看着空荡荡的码头,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楚州乃是南北交通枢纽,想不到一场水灾,竟然这般落魄,凄凉到如此地步,重建楚州迫在眉睫,而关键,就在百姓身上。

    杨琏正想着的时候,符金盏缓步走了过来,问道:“杨公子,今日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杨琏简单一说,符金盏不由皱了皱眉,她也觉得情况不对,当即便道:“依妾身想来,幕后主使者,应当是纵横在淮北一带的群盗。这恶人平素以抢劫为生,不事生产,如今水灾泛滥,四周百姓遭殃,客商也变少了,他们没有了粮食,南下的可能性最大。”

    杨琏道:“难道就没有徐州的可能?”

    “在徐州是有可能,不过父亲一向强势,而且徐州战乱多年,相比较而言,大唐比较富裕,这些盗贼南下,机率最大。”符金盏说道。她毕竟在徐州多年,比较了解情况。

    杨琏点点头,道:“这么说来,这些人是淮北群盗的机率最大了。傅姑娘,若是如此,你有什么主意?”

    符金盏拢了拢被风吹动的秀发,摇摇头,道:“这妾身一时也想不到。”

    杨琏笑了笑,这的确是个难题,想要在数万百姓里找出群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符金盏忽然躬身施礼,道:“杨公子,妾身有一个不情之请。”

    杨琏问道:“傅姑娘,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尽力去办。”

    符金盏叹息了一声,道:“这些年来,徐州的情况并不好,粮食储备并不多,以妾身猜想,徐州的粮食,恐怕到了秋末,就会告竭,妾身希望杨公子能施以援手。”

    杨琏眉毛一挑,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忙问道:“这是符节度的意思?”

    符金盏摇摇头,道:“不是,这只是妾身的猜想罢了,具体的,还需要与父亲联系。”说话间,符金盏倒是有些担心,杨琏会不会答应?以她的了解,杨琏不是狠心之人,可是,毕竟父亲是汉国的臣子,要赈灾,也是汉国皇帝,和大唐杨琏,根本毫无关系。再说,水灾过后,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杨琏要面对的是海楚两州的百姓,如此巨大的压力,根本不是杨琏一个人能解决的。如果还要顺带解决徐州的粮食问题,这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杨琏闻言却是眼睛一亮,徐州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除了地理位置重要,徐州兵历来很是强悍,如果能将手伸到徐州,对于杨琏来说,是一件好事。杨琏心中还有其他猜想,如果能办成,对杨琏来说,帮助很大。

    杨琏沉吟间,符金盏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杨琏拒绝,心中不免叹息一声,微微躬身,道:“杨公子也不必为难,毕竟这事情,对于杨公子来说,不太公平。”

    杨琏回过神来,笑了笑,道:“若是秋后,或许我能腾出一些粮食,多的不说,十几万石应该有。虽然杯水车薪,但总比没有的强。”

    符金盏闻言大喜,忙躬身,道:“妾身替父亲多谢杨公子。”

    杨琏笑了笑,摆摆手,道:“你也不要着急,天下没有度不过的难关,事在人为。另外,粮食的事情,我也不可能无偿提供,我需要徐州方面,给予我一定帮助。”

    符金盏点点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句话她虽然没有听过,但道理是相通的。两人又说了一会,符金盏告辞而去。

    杨琏叫来了林仁肇,与他说着事情,楚州城内的放粮,更加马虎不得,对于杨琏来说,这是最好的收揽民心的机会,楚州城能否迅速被杨琏掌控,民心很关键。而要争取民心,放赈一事就绝对不能马虎。

    杨琏有些担心,这刘彦贞会不会捣乱?林仁肇觉得,刘彦贞应该不会捣乱,毕竟他即将卸任,楚州的事情与他无关,何必再节外生枝?这明显不符合刘彦贞的利益,再说,刘彦贞是一只老狐狸,断然不会做这等损坏自己利益的事情来。

    两人说话间,一行骑兵匆匆而来,杨琏定睛一看,原来是刘彦贞带着刘正等人来了,上了船,刘彦贞快步走了过来,朝着杨琏拱拱手,道:“杨节度,今日赈灾之事,十分顺利。当真是可喜可贺。”

    伸手不打笑脸人,杨琏微微一笑,还了一礼,笑道:“目前看来,应该没有问题。”

    刘彦贞呵呵一笑,走上两步,靠近了杨琏,道:“杨节度,有几句话,我想与你说一说,还望借一步说话。”

    杨琏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刘刺史,这边请。”

    两人进入了一间密室,林仁肇、刘正在外巡视,防止有人靠近。

    刘彦贞朝着杨琏拱拱手,道:“杨节度,老夫有一事相托,还望杨节度能允准。”

    杨琏心中猜测着,道:“刘刺史这是哪里话,若有杨某能做到的,自当竭尽全力。”

    刘彦贞哈哈一脚,道:“有杨节度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说着,咳嗽一声,道:“事情是这样的,老夫决定告老还乡,可是侄儿刘正正当年少,正是建功立业之时,老夫有一个请求,想让刘正跟在杨节度的身边,若能立下功劳,光宗耀祖,那也是极好的。”

    杨琏闻言不由一愣,刘彦贞的这个请求的确出乎他的意料,刘彦贞对侄儿刘正是何等态度,杨琏很清楚。他居然将视为儿子的侄儿刘正相托给自己,怎能不让杨琏诧异呢?

    杨琏忙拱拱手,道:“刘刺史这话严重了,杨某何德何能?刘刺史将希望寄托在杨某身上,恐怕会令刘刺史失望啊。”

    刘彦贞摇摇头,忽然后退一步,行了一个大礼,道:“杨节度,这个要求的确很是突兀,但老夫希望杨节度能够答应。”说着,刘彦贞一捞袍子,居然就要下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