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下马的正是杨琏,只见他一只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微微抬起,正朝着大汉天子刘知远拱手施礼。
高怀德一眼看见杨琏,厉声喝道:“你是何人,胆敢如此无礼!”
杨琏骑在战马上,眯起眼睛打量着年轻的高怀德,战马受到高怀德惊吓,不安地原地踱步,杨琏抓紧了缰绳,安抚着战马。
刘知远抬头看过去,同样好奇地打量着杨琏,这个人,难道就是唐人的使者?如此看来,此人胆子很大啊,刘知远心中想着的时候,杨琏又朗声说话。
“大唐使者杨琏,见过大汉天子。”杨琏再度施礼。
高怀德大怒,他才不管你是大唐还是契丹的使者,在天子面前,这人怎能如此傲慢?高怀德上前去,喝道:“你不过一个小小使者,胆敢如此无礼!”
刘知远本来想要阻止高怀德,但他话到嘴边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倒要看看这个杨琏,如何应对?这样心中也有一个底。
杨琏淡淡地看着高怀德,不屑地问道:“你是何人?”
“本将高怀德,乃是禁军都头。”高怀德回答。
“高都头?”杨琏淡淡一笑,环顾了一眼四周,讥笑道:“难道汉国无人,需要一个都头出言?”
高怀德大喝一声,拨马向前,猛地拔出了银枪,朝着奔了过去。
事发突然,谁也没有想到高怀德会突然发难,太子刘承训惊呼一声,道:“不可!”
几乎在同一时间,刘知远、高行周都齐声大喝,道:“不可!”
杨琏虽然无礼,但毕竟是大唐的使者,哪能轻易惩罚?若是死在高怀德的手上,大唐与大汉必然结下梁子,从此不死不休,若是此时开战,与大汉需要休养生息的策略冲突,因此谁也不想杨琏出事。
杨琏冷冷地看着奔袭而来的高怀德,并不敢大意。高家父子以使长枪闻名,高怀德的爷爷,高行周的父亲高思继人称“白马银枪”,是北朝第一枪,名头很大。这高怀德虽然年轻,但能在刘知远身前担当禁军将领,必然有他的本事。
杨琏不躲不避,目光带着凌厉之色,直刺高怀德。那高怀德并不在意,银枪如风,就在要接近杨琏之际,银枪闪着点点寒光,刺向杨琏。
“哼!”杨琏冷哼一声,忽然抬起手来,手中皮鞭猛地挥出,朝着高怀德的银枪缠了过去。
高怀德心想你的皮鞭就算坚韧,又能有什么作用?银枪速度不减,刺向杨琏脸庞。
杨琏的皮鞭虽然作用不大,但却影响了高怀德银枪的速度,电光火石间,杨琏头一偏,躲过了长枪。高怀德一击不中,自然要挺抢再刺,然而就在这时,杨琏快速伸出手去,拽住了枪杆,死死不放。
高怀德猛地向后一拽,没有拉动,杨琏的力气很大,他正要奋力争夺,杨琏冷冷地哼了一声,皮鞭再度挥出,朝着高怀德的手掌甩去。那皮鞭仿佛凭空多了十几寸,看得高怀德心中大惊,他若是不撒手,手臂必然被击中;若是撒手,这银枪就要落入杨琏手中,仅仅一个回合,银枪就被杨琏夺走,高怀德岂不是丢了脸面?
短短片刻之间,高怀德犹豫不决,然而皮鞭却不会等待,在杨琏的猛力抽动下,皮鞭狠狠地抽打在高怀德的手臂上,发出一声脆响。
高怀德虽然身着铠甲,并不疼痛,但这对于他来说,却是丢进了脸面,就连在他身后的高行周脸色也有些变了,自家儿子的身手如何,他自然是清楚的。高行周四十岁才生了这个儿子,自然是捧在掌心,教他练武格外用心,高怀德虽然才二十一岁,但已经得到高家枪法的真髓,比自己年轻的时候还要厉害几分,但想不到只是一个回合,爱子手中的银枪居然被夺?
“撒手!”杨琏再度高喝,手中皮鞭再度挥出,这一次朝着高怀德的脸部打去。
高怀德又惊又怒,但他不肯放弃,伸出手去,想要抓住杨琏挥出的皮鞭,反正已经被打了一次,若是抓住了他的皮鞭,还有扳回一局的机会。高怀德想的不错,然而杨琏挥舞着的皮鞭到了半空,忽然改变了方向,朝着高怀德的白马脖子挥了过去。
这一下又快又急,高怀德再也反应不过来,白马被抽打,脖子上顿时红了一片。那白马毕竟是畜生,吃了杨琏一鞭,惊得前蹄抬起,灰律律一声,向前就跑。
高怀德措不及防,跌落战马,银枪也落入杨琏之手,等高怀德从地上站起来,发现白马远奔,银枪也落入杨琏之手的时候,高怀德忍不住面红耳赤。
刘知远、高行周也停了下来,事情发展的太快,让两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杨琏抓住银枪,仔细端倪了片刻,笑道:“果然是一柄好枪!”说着,双手握紧了银枪,一副很是喜欢的模样。
高怀德气的脸色发红,他咬着牙站在地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可惜,我不会使枪。”杨琏叹息了一声,将银枪抛给了高怀德,道:“接枪!”
高怀德本能地接过银枪,一副恍然在梦中的表情,刘知远这时奔了过来,眯起眼睛打量着杨琏。
“大唐的使者果然好身手。”刘知远笑道。
“侥幸而已。”杨琏淡淡的道。
高行周走了过来,瞧了杨琏一眼,又看了一眼高怀德,低声道:“站在做什么,还不快走!”高怀德反应过来,捏着银枪,去寻白马了。
杨琏拱拱手,道:“陛下兵锋所向,所向披靡。杨琏恭贺陛下平定魏州之乱。”
不远处的杜重威听见,脸色一会白一会红,说不出的精彩。
刘知远咳嗽一声,道:“杨使者能来,朕十分欣慰,只是此地不是讲话之地,请!”毕竟杨琏代表的是大唐的颜面,这点面子,就目前的刘知远来说,还是要给。
“陛下,请!”杨琏策马微微后退,让出路来。
一行人刘知远在前,杨琏、太子刘承训微微在后,余下高行周、慕容彦超、杜重威等人紧紧跟上。大军继续缓缓行进,朝着开封城走去。
“我早在金陵之时,就曾听说陛下威名,是一个大大的英雄,今日得见,当真是三生有幸。”杨琏说道,拍着刘知远马屁。
刘知远岂能不知杨琏的想法,但杨琏捧他是大英雄,他又怎能否认?只得笑了笑,道:“听说大唐能人辈出,大唐天子能从诸多大臣中选出杨使者,果然是好眼力。”
杨琏淡淡一笑,知道刘知远这是在给自己灌迷魂汤呢,自然也就打着哈哈。回开封的路大约有五里模样,几人就一边走一边聊,杨琏对刘知远多是吹捧之词,在他口中,刘知远成了千古一帝,听得在一旁的刘承训都面红耳赤,倒是杨琏根本没有察觉,依旧在自顾说着。
刘知远年轻时候不善言辞,虽然随着年纪增大有所改变,但遇见了巧舌如簧的杨琏,根本说不过他,多数时间是笑着的。身后的高行周和慕容彦超互相看了一眼,都摇摇头,这个大唐使者,不简单啊。
激励开封城越来越近,杨琏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刘承训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开封城内已经戒严,禁军士兵和京兆尹的衙役在开封街头维持着秩序,进入了城中,百姓并不多,这也是刘承训生恐有人捣乱,派人严加监控的结果。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道路缓缓而行,杨琏眯起了眼睛,打量着四周,计算着时间。
刘知远脸上带着笑意,平定了魏州之乱,的确让人很是高兴,中原之地,完全掌控在他的手中,只要再给他几年的时间,就能整合汉国内部,将那些个藩镇一一剪除,大汉内忧解决之后,大汉便可以南下,统一天下了,所以,与大唐的结盟,只是暂时的。
这一次结盟的内容,刘知远大抵知道,不过在他看来,大唐的要求有些无礼了,不过他还能接受,反正这个结盟只是暂时的。
刘知远正在想着的时候,忽然,不远处传来清脆的歌声:“汉水竭,雀高飞。飞来飞去何所止,高山不及城郭低!又道是:百个雀儿水上飞,九十九个过山西。惟有一个踏破足,高栖独自理毛衣。”
刘承训脸色微微一变,他已经尽力将此事压下,不准开封城中的小孩唱这首歌谣,甚至他还派人封锁了街道,可是,他想不到在这个十字路口,居然突然多出几名小孩,而且还唱着这首令他心惊胆战的歌谣。
在刘承训的内心,并没有打算隐瞒,但他想要将此事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然后再向父皇禀告此事,毕竟他觉得,这首歌谣与郭威有着很大的关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可是,在这个时候,有人唱着这首歌谣,情况就非常不妙了。
刘承训条件反射地看了身后的郭威一眼,见他果然变了脸色。这首歌谣的针对性太强了,郭威很容易就想起了自己的小名:郭雀儿。不过郭威还算镇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杨琏“咦”了一声,道:“这是什么歌谣?曲调倒也好听,莫不是开封的小曲?”
刘知远微微皱着眉头,深思缜密的他也听出来了这首歌谣隐藏的含义,在第一时间内,他想起的便是郭威郭雀儿,可是为什么开封城中,忽然会有这首歌谣流传?刘知远百思不得其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