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如今是传了出去,刘信、耶律海里多半不会坐以待毙,不过他们也不会贸然动手,多半会四处打探消息。”潇湘阁内,杨琏品着香茗,慢慢地说道。
曾忆龄皱眉,道:“契丹人、汉国人都不是好东西,你为何要如此做?”
“平衡。”杨琏笑了,回头看着曾忆龄那张依旧被帷帽挡住的脸庞,心想这女人长的也不差,为何总是用帷帽挡住了脸?
“平衡?可是这种平衡,似乎对你益处不大。”曾忆龄说道。
杨琏放下茶杯,在屋子里慢慢踱步起来,道:“孙晟谈判不成,差一点误了国事。其实李璟的要求非常简单,就是要面子。无论是在契丹人还是在汉国人面前,绝不能丢了颜面。不过,我更倾向于得到实惠。如今,我将消息传播出去,契丹人、汉国人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必然会有所动作。”
“可是,这依然和你没有关系,不是吗?”曾忆龄还是不解,何必为李璟如此卖命?
杨琏摇摇头,道:“李璟若是高兴,我又怎么少得了好处?再说,若是汉国与契丹再度交恶,对于南方的战线来说,大唐的压力会小很多,若是我能够领兵,必然有机会平定南方各国。”
曾忆龄白了杨琏一眼,道:“你野心倒是不小。”说着,莞尔一笑,又道:“你要我怎么做?”
“动用你手上的资源,我要随时掌控契丹人与汉国人的动向,并且提前做出安排。”杨琏说道。
曾忆龄点点头,道:“这没有问题。”说着,又道:“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出来吧。”
“若是能找到几名说中原话的人,又或者是精通契丹话的人,那就最好不过。”杨琏沉思着。
曾忆龄意识到了什么,身子不由一抖,道:“你,你要……”
“若当真他们都没有胆子,那么我不妨为他们推波助澜一番。”杨琏笑的很是诡异。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后果。”曾忆龄提醒。
“与汉国本身就是敌对关系,这一次刘信赶来,无非是想要拖延时间。我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刘知远准备对杜重威动手,如今契丹正在内斗,唯一的威胁便是大唐,所以他这才让刘信赶来,迷惑大唐的君臣。而吴越人屯兵苏州,不过是想要给孙晟压力。不过吴越人也不是笨蛋,尤其是胡进思掌握大权之后,忙着巩固他的实力,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若是等刘知远解除了杜重威的威胁,大唐就会成为他的敌人,那么早一步翻脸与晚一步翻脸,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就利益来说,大唐与契丹人暂时没有冲突,可以利用他来拖延时间,等到大唐有足够实力的时候北上中原,甚至一举收复幽云十六州,也不是不可以。”
杨琏的话让曾忆龄对他又有了一番新的评价,既然杨琏要求,曾忆龄便同意了。事情办妥,杨琏离开了潇湘阁,刚刚走出去,杨琏便觉得有些不妥,似乎有人在跟踪着自己。
杨琏想了想,慢慢沿着街道行走,不时停下来观赏秦淮河岸边的美景。尽管他已经看了无数次的这种景致。但秦淮河两岸,就好比活动的清明上河图,怎么看都不会让人厌倦。
杨琏时不时在街边停下,在这个店里看看,那个店里瞧瞧,一副悠闲的模样,此时他不能确定是谁派来的人跟踪自己,只得慢慢寻找跟踪者的破绽。
不过在杨琏看来,跟踪者显然还不够看,跟踪者是一个身着青衣的干瘦汉子,尖嘴猴腮,看起来十分机灵,不过,他就这样一直跟着杨琏,让杨琏不想发现都难。
杨琏见他依旧跟在自己身后,足足有半响,不由微微一笑。转身折进了一个小巷子,这一带地形随着秦淮河变动,非常复杂,杨琏走了几步,在一处藏了起来。
干瘦男子并没有急着进来,杨琏也不焦急,眯起了眼睛慢慢等待着,半响,干瘦男子先是探出了半个头,朝前看了一眼,见不着杨琏,便急匆匆地走了过来,生恐跟丢了杨琏。
脚步声越来越近,杨琏握紧了拳头,蓄势待发,在干瘦男子出现的一瞬间,杨琏猛地冲了出来,一拳捣向了干瘦男子。尽管干瘦男子的反应很快,还是被杨琏一拳打中脸颊。顿时哇的一声,嘴里吐出两颗牙齿。
杨琏一招得手,右手再度伸出,食指和拇指夹住干瘦男子的咽喉,喝道:“你为什么跟踪我?”
干瘦男子被掐中咽喉,想要反抗,咽喉一股大力传来,痛的他踮起脚尖,喉结滚动,轻轻哼了两声。
杨琏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推到墙边上,喝道:“说,是谁派你来的?”说着,微微松开了掐住他咽喉的手。
干瘦男子咳嗽了一声,道:“我,我没有跟踪你。”
“还敢狡辩,你从潇湘阁外一只就跟着我,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杨琏冷笑了一声,手上正要用劲,忽然,干瘦男子喉结滚动,似乎咽下了什么东西。
杨琏反应极快,急忙伸手掐住他的脖子,但还是晚了片刻时,干瘦男子冷笑了一声,额头上大汗淋漓,很快身子颤抖着,脸色也变了,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杨琏松开了手,这个干瘦的男子是死士,一旦情况不对,就吞下毒药。杨琏慢慢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干瘦男子的的身子,在他身上翻动着,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翻了半响,干瘦男子的身上并没有任何的东西,杨琏失望万分。
不甘心的杨琏继续搜索,忽然撕开了干瘦男子的衣裳,在这一瞬间,他瞳孔猛烈收缩,因为在干瘦男子的胸前,他看见了一只虎爪!虎爪又出现了!而这个人居然在跟踪自己,足以证明这个组织,对自己有不利的想法。
杨琏冷冷地看着虎爪,从数量上来看,这个干瘦男子在这个虎爪组织中,应该是最下层的人。这个组织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杨琏十分不解,站起身来,杨琏匆匆走出了巷子,在街上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潇湘阁。
曾忆龄见杨琏去而复返,不觉十分奇怪,等到杨琏将发现有人跟踪的事情说了,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对于杨琏的询问,曾忆龄只得摇头,这个虎爪组织,她压根没有听过,在仔细听了杨琏的描述之后,曾忆龄摇头。
看来在金陵,还有许多事情是她不知道的,许诺会将此事查清楚之后,杨琏再度告辞,离开了潇湘阁。
李弘冀的府上,孙晟脸色凝重。
孙晟是堂堂的宰相,主持一国之政事,本来陛下将与汉国谈判的事情交给他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可偏偏他他压不住刘信,数日过后,陛下对他失去了信心,将这个重任交给了杨琏。
对于杨琏孙晟了解不多,但他知道,东平公与杨琏关系并不好,身为东平公一党,孙晟自然不希望杨琏立下功劳。本来孙晟以为杨琏年轻,是压不住刘信的,不过杨琏的表现超出了他的意外。
杨琏强势地不给汉国使者提供饭食,孙晟还以为刘信必然会大闹一场,弄得杨琏灰头土脸,甚至惊动天子,让天子撤掉杨琏而改派他人主持和谈一事。但让他想不到的是,刘信居然忍气吞声,接受了杨琏的安排,每日派人出去购买食物。
刘信这头桀骜不驯的野狼突然变得如同胆小怕死的羔羊,让孙晟迷惑,而随着契丹人的到来,杨琏与契丹人的关系又十分融洽,令孙晟觉得,这个杨琏是亲契丹而远汉国的。
事情发生的变化太过于微妙,其实不管与汉国还是契丹人结盟,孙晟没有太大的意见,他唯一的意见,是绝对不能让杨琏谈判成功,这样齐王一党就会越加得势。
孙晟忧心忡忡地喝了一口茶,他甚至没有尝出茶水的味道,就匆匆吞了下去,“东平公,杨琏此人有些不对劲,还是要早些将他除掉。”
李弘冀也皱起了眉头,他曾经在杨琏手上吃过亏,若说没有意见,那是不可能的。当初李弘冀觉得,杨琏不过一个从五品的官员,不值得他费心。那时候,齐王李景遂才是他最大的对手。而随着冯延巳辞去相位,陈觉、冯延鲁等人被贬,查文徽又去了建州,齐王李景遂的势力受到了最大的削弱。
尽管齐王李景遂还有宋齐丘还有依仗,但相比较而言,李弘冀的势力在增长,李景遂的势力在减弱——尽管韩熙载被贬,李弘冀这边也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削弱。
父皇在处罚韩熙载之前,曾经几次问过储君的事情,这让李弘冀觉得,父皇已经动摇了立齐王为储君的信念,如此说来,自己被立为太子的机率大增。
齐王如今可以依仗的大臣不多,宋齐丘是一个,杨琏也算一个。如果在这个时候,能给杨琏一定程度上的打击,或许就会压垮齐王一党,从他们的手中抢过储君的位置。
“孙宰相,本公已经在着手安排事情,想必这两日就会有结果。”李弘冀安慰着孙晟。
孙晟皱起了眉头,道:“东平公有什么好主意?”
李弘冀笑而不答,此事非常机密,他不会泄露分毫,因为这事情牵扯甚广,若是被父王得知,恐怕会将他东平公的爵位都给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