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俨急匆匆的走了。”杨琏眯起了眼睛,从远处打量着萧俨的马车。
“他会不会拿到那些东西。”曾忆龄笑道。
“以萧俨的个性,非常有可能。他若不是拿到了什么东西,怎会匆匆离开韩府?”杨琏显得很是笃定,尽人事,听天命,努力过了,也就足够了。
曾忆龄将目光收回,道:“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杨琏摇摇头,道:“此时此刻,什么也不需要做,我们想要做的事情,自然会有人去做。”
“谁?”曾忆龄问。
“宋齐丘!”杨琏回答的很是简短。
曾忆龄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杨琏的意思,前些日子,韩党势大,借着冯延鲁、陈觉兵败的事情,极力打压宋党,宋齐丘一系的冯延巳为了保住冯延鲁、陈觉的命,被迫辞去宰相一职,宋党一系暂时陷入了低迷。
韩党之中,韩熙载虽然没有直接获益,但孙晟升为宰相,常梦锡也改为吏部侍郎,间接扩大了韩党的势力。此消彼长之下,宋党势微,如今韩熙载府上发生大火,死伤加起来接近四十人,堂堂的天子脚下,发生这样的事情,宋齐丘怎会不趁机落井下石?
曾忆龄一愣的功夫,杨琏回过头,看着她,道:“巫蛊之术的事情,想必宋齐丘是不知道的,如何将这个消息传到他的耳中,就要看曾姑娘的了。”
曾忆龄眼睛弯成明月,笑道:“此事就包在我的身上。”
阵阵香气传来,杨琏歪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齐王决不能涉及其中,我这就去齐王府。”说着,也不等曾忆龄回答,匆匆离开。
齐王李景遂的日子最近过的不是那么顺畅,究其原因,虽然杨琏得到提拔,但冯延已、陈觉等人或引咎辞职或是被贬,齐王在朝中的势力被极大地削弱,虽说后来齐王被任命为天下兵马总督,但实际上军中是讲究资历的地方,而且想要调动兵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景遂正在府中踱步的时候,听闻杨琏来了,忙出门亲自相迎,杨琏是他在军方唯一的支持,尽管官职不大,也是希望,自然要极力拉拢。在门口见了他,李景遂上前十分亲热地拉着杨琏的手,笑道:“杨将军你来的正好,本王正有些好东西给你。”
“好东西?”杨琏不由一愣。
“呵呵,是这样的,契丹人派了人送来一些人参,打算与大唐结盟。据说,使者正在赶来的路上。”李景遂说道。
“契丹人要与大唐结盟?”杨琏微微侧目,顿时明白了契丹人的想法,耶律德光入侵中原,暴行连连,引起中原百姓反抗。耶律德光返回契丹途中身死,国内自然是人心惶惶,要与大唐建立联盟,共同对付中原朝廷,也就一点都不意外了。
“怎么,杨将军反对?”李景遂问道。
杨琏略作思考,笑道:“契丹人是外族不假,但契丹人想要拉拢大唐,无非是因为君主新丧,国内惶恐不安,因此想要利用大唐来分担大汉给他的压力。既然彼此都是利用的关系,不妨与契丹人表面合作。”
“何谓表面合作?”李景遂问道,这时两人已经从大厅进入齐王府,沿着人工修建的小河缓缓而行。
“契丹是优良的产马地,而大唐一向缺乏战马,因此很难与中原政权争锋。”杨琏说道,就算杨琏可以利用步卒击溃中原朝廷的步卒,但那也仅仅是击溃而已,敌人如果散而不乱,以骑兵的机动性打击步卒,步卒的优势并不是很明显。
还是要有骑兵,骑兵可以追击、惊扰,最差也能极大地探查军情,及时将消息传回来,与契丹人互相利用,大唐可以从契丹人手中取得优良的战马,至于日后契丹人是否南下,是否需要大唐的支援,这些都是后话。大唐完全可以表面上做做文章,假意答应契丹人的要求,实际上按兵不动。
对于杨琏的这个想法,李景遂倒是颇为赞同,两人聊了半响,李景遂心中逐渐安定。
杨琏隐晦地提醒齐王,如今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刻,虽说李弘冀那边看起来咄咄逼人,但事情还远远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局面,只要齐王稍安勿躁,静待时机,不参加党争,处理事情不偏不倚,自然能得到陛下的欣赏。
几件事情下来,李景遂已经对杨琏颇为信任,尤其是冯延巳被贬一事,杨琏曾经劝他好几次,最终的事情发展,也朝着杨琏预判的那样发展,因此李景遂如今对杨琏的话深信不疑,当即点点头,答应了。
从齐王府出来,日头已经西斜,杨琏先去回家,不久消息传来,曾忆龄已经成功让宋齐丘知道了韩府发生的详细事情。短短半个时辰内,杨琏就又得到消息,宋齐丘出门了,目的地便是皇城。杨琏以手加额,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就看宋齐丘如何发挥了。
皇宫内,李璟的脸色阴沉,他怎么也想不到,韩熙载竟然在弄巫蛊之术。这些道家的东西,李璟是相信的,甚至,他和烈祖一样,都在尝试吃着丹药,希望能长生不老。正是由于相信,李璟才格外的愤怒。
萧俨是正直的人,又不参加党争,所以李璟对萧俨的调查结果深信不疑。可是,李璟又有些奇怪,从他得到消息来看,韩熙载是支持东平公为储君的,可是他在诅咒齐王李景遂的同时,为何又要诅咒东平公?甚至连六皇子李从嘉也顺带诅咒了?
李璟宠信韩熙载不假,可是如果他要仗着宠信,诅咒皇室中人,李璟就不能忍了,他诅咒皇弟,诅咒皇子,莫非是要李唐皇室断子绝孙不成?纵然是李璟修养颇深,也忍不住龙颜大怒。
萧俨站在一旁,内心颤抖不已。尽管他知道陛下发怒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龙颜大怒,让人战战兢兢。
“只是在韩府看了一个时辰,就找到这么多恐怖的东西,那韩府还有什么秘密是让人不知道的?”李璟很是生气。
萧俨想了想,道:“陛下,或许这是有人栽赃陷害,毕竟昨夜韩府的大火非常蹊跷,而且,微臣听说……”
“听说什么?”李璟对萧俨突然闭嘴不言很是不满,紧追不舍地问道。
“微臣听说韩舍人与东平公关系密切,若是说受了东平公的影响,韩舍人诅咒齐王或许有可能,但又怎么诅咒东平公?”萧俨说道。
李璟点点头,这点他也想到了,也正是他的不解之处,就在这时,太监在远处禀告着:“陛下,卫国公求见。”
“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李璟内心晃过这么一个念头,想了想,挥挥手,道:“你先退下,此事不能和任何人说起,还有,朕允许你秘密探查,韩府的大火究竟是怎么来的。朕给你三天的时间。”
“遵命。”萧俨退了下去。
李璟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夕阳,那斑斑点点的光斑正透过树叶落下,印的院子里满是金色,深深呼吸了几口气之后,李璟的心情得到了平复,最近事情太多太乱,先是怀柔遇袭,后来又出了这档子事,似乎有人在操纵这一切,究竟是谁呢?
回到软榻上的李璟已经呼吸平稳,吩咐着太监:“请卫国公。”
卫国公宋齐丘官职为太傅中书令,赐号国老,由此可见他在大唐朝廷内的地位,徐温还在的时候,宋齐丘就是谋士,后来侍奉烈祖,出谋甚多,虽然一度被贬,隐居在九华山,但最终还是回到金陵。
李璟对宋齐丘还是极为宠信的,不过这种宠信并不是出自于信任,而是对宋齐丘能力的信任,在治政方面,宋齐丘是好手,李璟离不开他。也正是因为宋齐丘能够源源不断为他带来赋税上的收入,所以李璟才会对宋齐丘做的某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当然李璟有他的底线。
“老臣见过陛下。”宋齐丘进来之后,朝着李璟施礼。
李璟点点头,道:“国老无需多礼,来人,赐坐。”
宋齐丘再度谢过李璟,在下首坐下,太监又送来一杯清茶,这才退了下去。宋齐丘见李璟一脸平静,也有些不确定,韩府的事情,陛下知道多少?
在他犹豫的瞬间,李璟笑道:“国老,如今炎炎夏日就要过去,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宋齐丘有些闹不明白李璟这是何意,只得点点头,同样笑道:“光阴催人老,顺眼间,老臣已经垂垂老矣,恐怕为国家效力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李璟正色道:“国老是国之梁柱,大唐可不能没有国老啊。再说,朕看国老的身体老当益壮,可比廉颇,不老,不老。”
宋齐丘呵呵笑了两声,顺着杆子往上爬,道:“陛下,国家要有法度,君是君,臣是臣,才有礼节可言。可是老臣听说,有人不守规矩,巫蛊天下。实在是罪不可赦。”
李璟微微一愣,道:“国老,你的意思是?”
宋齐丘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韩府被烧,事情非常蹊跷,老臣派人去打听了一番,听说韩府之所以起火,是因为有人相信巫蛊之术,这才引起了大火。”
李璟眉毛轻轻一挑,这个宋齐丘,终于说到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