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都把生死契交了上去,李景遂一一检验,生死契有效,战斗就要开始了。
钟皇后生恐李弘冀出事,一颗心噗通噗通跳着,她十分担心,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不心疼?李暻倒没有那么紧张,玄甲骑已经展现出强悍的战斗力,许多老将都败了,杨琏恐怕也会失败,即使他对杨琏有些看好。
鼓声敲了起来,最后一战搞得十分隆重,号角声也吹响了,悲凉而激昂的声音在校场上回荡。
边镐骑在战马上,远远地凝视着神武军所在的地方,他刚刚接管神武军不久,杨琏就有如此表现,虽说有极大的运气成分,但不管怎样,进入了决赛,就是好的。边镐也不知道玄甲骑的身份,他只希望杨琏能够胜利,为神武军长长脸。
鼓声足足擂了三通,士兵们的士气都被激起来了,人人挺着胸膛。
李弘冀早就按捺不住,首先率兵进入校场。玄甲骑身上的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光芒,士兵们拿着去掉了枪头而且还包裹着白布的长矛,杀气腾腾的走了出来。马蹄声抑制不住的传了出来,震得人耳膜生疼。这一支纯粹的骑兵带给人的震撼力是极大的。
杨琏脸色不变,他慢慢举起了沉重的木刀,在半空中划下了一道弧线:“兄弟们,你们害怕吗?”
陈铁朗声道:“不怕。”
“这是我们的敌人,以后,我们还会遇见更多的敌人,他们的装备可能会更加精良,骑兵的数量也会更多。但是,身为战士,即使敌人再强大,我们也不能退缩。”
“兄弟们,拿起手中的兵刃,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最厉害的人!”杨琏朗声。
虽然神武军的士兵士气同样高昂,但与玄甲骑相比,步卒的气势差的太多了。尤其是杨琏的部下,有弓箭手,有刀盾兵,有长矛手,还有为数不多的骑兵,在李弘冀看来真的是一群乌合之众。
就算弓箭手能在一定程度上克制骑兵,但李弘冀有理由相信,最多付出二三十人的伤亡,就能冲到敌人的面前。当骑兵和步卒面对面的时候,骑兵可以毫不费力地屠杀步卒。尤其杨琏的部队是以弓箭手居多,这种优势更为明显。
战马打着响鼻,不断喷出热气,马蹄不断刨着地面。玄甲骑依旧摆出了前几日的阵型,数名有着极强防护力的重骑兵在前,随后便是大量的轻骑兵,他们均配备了弓箭、长矛。尤其是重骑兵,手中拿着的兵刃都是极为沉重的——他们是要利用重骑兵强大的冲击力一举击溃敌人的阵型,从而为后面的轻骑兵打开一条路。
看见玄甲骑那副杀气腾腾的模样,没有人看好杨琏,包括边镐。
齐王李景遂觉得有些不妙,可是生死契已经签订,断无反悔的道理,更何况李景遂知道杨琏的性格,他绝不会放弃,哪怕胜率很低,哪怕他只有一口气。
“投降,免死!”李弘冀抬起了手臂,手中的马槊在半空高高扬起,声如洪钟,回荡在校场。
杨琏同样举起了长刀,神武军士兵逐渐上前,在他们的手中,都拿着用白布包裹的东西,那东西长约四尺,是个圆状物,宽度有巴掌大小。不少人看了都是一愣,两军交战,杨琏这是做什么?
两军都在校场上摆好了阵型,相距有三百多步的样子,随着一声锣鼓响,两军正是交战。
“杀!”李弘冀一声令下,玄甲骑就像离弦之箭,突然射了出去。
“弓弩手准备!”杨琏一声令下,弓弩手纷纷将去掉了箭头,并且用布包裹的箭羽拔了出来,随时准备待命。
战马嘶鸣,铁蹄如雷,在这一瞬间,震得地面颤抖起来,齐王李景遂皱起了眉头,李弘冀这是要拼命了啊。这波铁骑冲过去,步卒怎能抵挡?就算不被士兵杀死也要被战马践踏而死。
所有人都在惊呼,玄甲骑拿出了真正的实力,恐怕这一战刚刚开始,就要落下帷幕。阁楼上的包厢内,周邺眯起了眼睛,打量着战场上,杨琏依旧镇定,高高举起的长刀不曾落下,前方的玄甲骑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周娥皇、怀柔郡主都忍不住捂住了嘴,玄甲骑这样冲过去,血肉之躯根本挡不住。
铁骑的速度越来越快,距离也越来越近,当两军的距离只有一百步的时候,杨琏再度厉喝:“拉弓!”
弓弩手听见命令,纷纷将箭羽搭在弓箭上,迅速拉圆了弓弦。
杨琏没有急着射击,一百步的距离并不短,虽说还在弓箭的射程内,但威力大减,可谓强弩之末,他需要等待。战马继续狂奔,终于进入了五十步的射程内,杨琏抬起的手臂猛然划下:“射击!”
弓弩手得到命令,迅速将箭羽抛出。箭羽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之后,猛然落下,骑兵举起了木盾,挡住了箭羽。这对杨琏有些不公平,因为箭羽被拔掉了箭簇,威力大减,玄甲骑的损失不大。
不过杨琏没有在意,弓弩手继续射击,玄甲骑依旧向前冲锋。距离终于离神武军只有三十来步的距离。
“刀盾兵,长矛兵,上!”杨琏一声厉喝。
刀盾兵、长矛兵迅速上前,将白布包裹的东西取了出来,迅速将白布扯下,露出原本的模样。原来是巴掌粗细的木桩,一棵棵滚圆滑溜,一边粗一边细,看起来十分奇怪。
李弘冀冷笑了一声,原来是想要用圆木让战马寸步难行,但李弘冀相信,在玄甲骑的冲击下,步卒是没有还手之力的。神武军迅速动了起来,将圆木大头套小头,很快就组成了长达十多尺的圆木。
紧接着,神武军的士兵将小头对准了前方,几人扛着圆木,牢牢地抱着,在每个士兵的身边,还有人举着盾牌,挡在士兵的前方。神武军士兵的速度很快,看似一连串复杂的动作在顷刻之间完成,当盾牌举起来的时候,玄甲骑的箭羽也到了。
“当当当!”箭羽落在盾牌上,没有一点效果,骑射的威力毕竟比步射的威力差很多。与此同时,神武军的弓弩手又进行了抛射,尽管对玄甲骑造成的伤害不大。
距离越来越近了,杨琏眯起了眼睛。李弘冀则瞪大了眼睛,笑意盈盈,然而,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玄甲骑的冲击力很强,但神武军的士卒将圆木死死抱住,战马撞在圆木上,发出一声悲鸣,双腿折断,倒在了地上。前排的战马倒下,后排的战马却停不下来,继续朝着前方冲击,碰到圆木之后,多半被撞折了腿,少数侥幸冲了过去的,被神武军的士兵提刀砍中马腿。战马吃痛,差点就将骑士甩了下来。
这时候,神武军的长矛兵上前,一枪将骑士刺下战马。
战局,就在这一刻定格,至少五十匹战马被折断了前腿,倒在地上悲鸣,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玄甲骑瞬间失去了斗志。看见前排的战马受损,中间的战马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后排的却止不住,将前方的骑士撞落在地,玄甲骑互相践踏,竟然伤亡不小。
一眼望去,玄甲骑还在战马上的士兵已经不足五十人。
“射击!”杨琏再度大喝,趁着玄甲骑乱糟糟的时候,再度发动了攻击,箭羽落下,措不及防的骑士“中箭”,身上多了无数个白点。
李弘冀看见这一幕,恨得牙直痒痒,他怎么也想不到,所向披靡的玄甲骑,竟然受挫,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
周邺眯起了眼睛,这一战,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令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个杨琏,有意思啊。
李景达看见这一幕,忍不住道:“却月阵?”
当年刘裕北伐,与魏国大战,用两千步卒打破敌军骑兵三万,成为步卒破骑兵的经典范例。杨琏的办法虽然和完整的却月阵不像,但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随着李景达的声音,李景遂回过神来,道:“这一战当真是精妙,日后与北朝作战,可用此法。”
钟皇后心中复杂,一方面心疼儿子输了,一方面又觉得儿子无恙,终究是好事。
李璟点点头,不管谁赢,他的目的都达到了,对禁军的作战能力有了一定了解,从这几日的战事来看,骑兵的优势还是明显的,与北朝争锋,有一支强大的骑兵才有更多的胜算。只是江南之地不产战马,尤其是优良的战马,看来或许要向契丹人买马。
怀柔郡主心中一喜,杨琏赢了,这就够了,至于霸道的东平公,她才不管呢。
周娥皇则是松了一口气,这平安的玉佩终究是有效果,她正在想着,忽然用手捂住了嘴。校场内,愤怒的李弘冀突然取出了三石的硬弓,将一支箭羽搭在弓弦上,朝着杨琏的方向射了出去。
在夕阳的照耀下,能很清楚地看见那支箭羽上没有去掉箭簇,这是一支取人性命的箭羽,一旦射中要害,必死无疑!这一幕很多人都看见了,李景遂失声叫了起来:“小心。”可是他的声音就算再大,在两百多步外的杨琏又怎么能听见呢?更何况校场上哀声遍地,战马悲鸣,士兵也在呻吟。
怀柔郡主刚刚放下的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她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在半空快速飞行的箭羽,恨不得将那支箭羽挡下。在这一瞬间,她只希望李弘冀的箭法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