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李征古苦笑了一声,心中觉得无比凄凉,他还不想死,可是不想死又有什么办法?这座土山只有三十多丈的样子,靠近北边,是滔滔的长江,水流声不断传来,令李征古的心,更是跌到了谷底。
“李副使是这支军队的主心骨,可不能灰心丧气啊。今夜是突围的最佳时机,先让三军休息,三更时分突围,应该还有一线生机。”高审思说道。
李征古握掌成拳,即使这个希望非常渺茫,他也要去试一试。李征古吩咐下去,除了留下三十多人巡视,其余的人都抓紧时间休息。
朱匡业抿了抿嘴,虽说他有些怨恨,单页知道孰轻孰重,想了想,走到李征古面前,道:“高统军身受重伤,今夜突袭,这个头阵就让我来打吧。”
李征古点点头,道:“如此,有劳朱统军了。”
夕阳终于落下了山,最后的一抹余晖消失在视线中,月芽爬了上来,冷冷地看着四周。李征古没有睡意,而是抬起头,看着天上的弯月,心情复杂。和杨琏一样,他觉得十分奇怪,钱文奉怎会知道今日撤退?难道是有内奸不成?可是想想又不可能,下达军令之下,他禁止任何人外出,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呢?
李征古想着想着,不觉打了一个呵欠,坐在地上靠着一棵树休息。今夜突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战马低低地打着响鼻,在沙山十余里外,两百多名唐军士兵蛰伏着。
“这里是一座沙丘,高大约有三四十丈,溃散的唐军正躲在这里。虽然我们并不清楚里面有哪些人,但看吴越人的模样,很有可能是李大帅在这里。”杨琏手中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
沙山、吴越军的暂时驻地,都被杨琏以一比一的比例画了出来,只见他在地上一边画着,一边分析。
“吴越军的据图数量不知,但从营寨的大小来看,起码有上千人。”杨琏说道。
陈可言眯起了眼睛,低声道:“千余人的吴越军,又有栅栏,恐怕难以击破。”
林仁肇沉吟着,道:“策划周详,并不是没有机会。”
陈铁冷哼了一声,道:“就算吴越人有千余人,我一样杀了他们。”
“不要鲁莽。”杨琏摆摆手,示意陈铁安静,又道:“从斥候反馈回来的消息,这群吴越人是要驻扎在此地。或许是觉得沙山的唐军已经是口中猎物,或许是觉得夜间攻打不便。不管怎样,吴越人暂时没有进攻。”
“吴越人的计划应该是明日进攻,不然绝不会就地建筑栅栏等物,千余人虽然不少,但我们也不是没有机会。”杨琏一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
陈可言见杨琏说的信心满满,似乎很有把握,便问道:“杨兄可有什么好主意吗?”
“有倒是有,不过有些风险。”杨琏说道。
“杨兄,请说。”陈铁忙道。
杨琏诡异地笑了笑,道:“我等这一路行来,路上有不少的吴越人士兵尸体,可能你们没有注意,我让人收集了几副铠甲。我的打算,便是穿上这些铠甲,偷偷混入吴越人的军营里,放火烧栅栏,引起吴越人混乱。然后,骑兵掩杀而出。虽说我军人少,但若是出其不意,也是有成功机会的。”
陈可言左手按在地上,凝视着潦草的地图,略作思考,道:“这个办法好。”
“林兄认为如何?”杨琏问林仁肇。
林仁肇摸了摸下巴,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杨琏扫了一眼众人,都没有人反对,当下又道:“潜入的人不需要多,十几人就行,一旦潜入,寻找机会防火。陈兄,你若看见吴越军中起火,便可放心大胆率兵冲杀。若是运气好,就能一击必杀,彻底扭转局面。”
“好!”众人点头称是。
三军得到命令,先是吃了胡饼,喝了水,和衣而睡。只留下二十多人在四周巡逻。杨琏、陈铁、林仁肇等人也都抓紧时间休息。月芽爬上中天,逐渐西斜,正是人睡得正香的时候,杨琏、林仁肇被士兵叫醒,换了吴越人的铠甲,又在胳膊上系了白布,以便让友军相认。
“杨兄,小心。”陈可言叮嘱。
杨琏笑道:“陈兄放心,这一次一定马到功成。”
两人握了握手,杨琏带着陈铁、林仁肇等十几人,在夜色下前进,十几里的距离说短不短,说唱补偿,很快便到了吴越军栅栏外,为了防止被吴越人发现,杨琏在距离吴越军只有五里路程的时候,弃马下行。
躲在暗处,杨琏、林仁肇观察着吴越人的情况,征战了一天,吴越人应该都困了,整个驻地火把不多,这就意味着巡逻的士兵不多。杨琏观察了一番,在地上抓了一把泥,将脸给抹黑了。
“走!”杨琏低声说道,站起身来,朝着吴越人驻地走了过去。
众人立刻站起身来,有的人更是互相扶持着,装作受伤的样子。
吴越军的驻地十分安静,杨琏靠近了,这才发现巡逻的士兵居然有不少人睡着了。杨琏摆摆手,心中暗笑了一声,这是上天给的机会,一定要牢牢把握住。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众人都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杨琏眯起了眼睛,轻手轻脚,他发现吴越军的栅栏的确建造的十分简陋,或许是认为沙山的唐军已经是瓮中之鳖,而短时间内,大唐的军队无法做出反应,所以才会这么随意吧。毕竟从常州到这里,至少有两百里的距离,就算败兵逃回常州,禀告了军情,常州守将做出反应,调兵、部署,怎么着也要一两天的时间。
他们那里想得到杨琏不走寻常路,带着两百人就敢来偷袭?
终于靠近了兵营,杨琏挥挥手,正要靠近栅栏,这时,一个人出现在前方几步外,那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杨琏笑了笑,指着身上的铠甲,道:“你说我们是什么人?”
那人便是看见杨琏等人身着吴越军的铠甲,这才没有大声喊叫,不过让他奇怪的是,这群人怎么出现的?
杨琏不等那人回答,又道:“唉,我等追击唐人到附近,想不到反而中了唐军的埋伏,这一队的士兵死的死伤的伤。当真是让人郁闷。”
那人一副惶然大悟的样子,笑道:“原来如此,你等若是跟着顾将军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见杨琏有些呆呆的模样,那人又笑道:“你认识顾将军吗?他是前武勇都知兵马使的孙子。”说着,一副若是武勇都知兵马使你都不认识的话,那就是白痴了。
前武勇都知兵马使?杨琏一愣,记忆力,一个人的名字跳了出来,既然姓顾,想必与顾全武有些关系。顾全武是两浙名将,可以说钱镠的吴越国是他一手建造,当年对抗杨吴,顾全武可是主力。印象中,除了惜败杨吴名将李神福之外,顾全武对杨吴名将保持全胜,杨吴名将台濛在他手下丢了苏州;田頵在他手下丢了嘉兴;打虎将秦裴在他逼迫下,粮尽而降,丢了昆山,使得吴越国从此掌握苏州以南的广大地区。
杨琏眯起了眼睛,老子英雄儿好汉,也不知道这支吴越军的将领,身为顾全武的后人,究竟有他的几分本事?
那人见杨琏沉思,正要讥笑,忽然隐隐觉得不对,正要说话,杨琏身边的林仁肇一个箭步抢上,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摸出匕首,在他咽喉上一割,取了他的性命。
“快!”杨琏低声,十几名唐兵就在吴越军营中取了火把,四散开来放火,一路上还顺便杀了不少睡着的吴越兵。杨琏四周瞄了一眼,很快就发现一所大帐比其他帐篷要高大得多,当即判定是顾全武之孙的营帐,当即提着长刀,奔了过去。
此时吴越兵睡得正香,突兀的大火令很多人措不及防,熊熊的火势让他们心惊,跳动着的火焰晃得他们的眼睛生疼。一些人不明真相刚刚走出帐篷,就被一刀砍死,头颅滴溜溜滚下,眼睛犹自睁得大大的。
杨琏直奔主帐,刚刚走了过去,就见有人揭开门帘,正要出来。杨琏也不多话,手起刀落,一刀将那人劈死,,一把推开尚未倒下的尸体,杨琏大步跨了进去。
“什么人?”里面传来一声厉喝。
软榻上,一人正在匆忙地翻身坐起,杨琏一眼看见,嘴角微微翘起,举刀就杀了过去。那人见势不妙,忙翻身躲过,杨琏一刀紧似一刀,根本不容他反抗的机会。
两人正在搏杀之际,一人匆匆闯了进来,道:“将军,大事不妙了,唐军杀来了!”
顾姓将领一愣,正要说话,杨琏手中长刀已经劈了过来。他来不及多思考,举起手臂就挡。
“啊!”顾姓将领一声惨叫,鲜血洒出,手臂落下,痛得他抱着手臂,痛呼不已。
“将军!”那士兵喊道,抽到就要上前。
话音刚落,杨琏一刀又是劈出,砍中顾姓将领的肩膀,顺势又是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将军!”那士兵眼睛都红了,将军身死,作为亲兵是要负责的,军法不容情,他也只有死这一条路。他眼红着扑了上来,就算是死,也要杀了杨琏,总要有一个垫背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