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练兵都有不同的方式,我的方式,便是如此,诸位可有什么疑问吗?”一大清早,杨琏看着十九名部下,尤其望着龙云。今天陈铁没来,龙云就是头。
平素龙云被陈铁教训的极惨,如今陈铁已经服软,龙云对杨琏的决定哪有半分意见。
“你们背的沙袋,是二十斤,我的是三十斤;你们腿上的沙袋是五斤,我的有七斤。我想诸位应该没有什么异议,我等都是神武军的军人,绝不可能一辈子待在金陵,是要出去打仗的,若是平时不流汗,打仗时就会流血。多锻炼,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杨琏又说,看了众人一眼,第一步迈步跑了出去。
龙云忙撒开双腿跟上,余下十八个人也呼啦啦的跟上,这些士兵胡乱跑着,甚至还有人跑到了杨琏的前面,杨琏微微一笑,也不去管他,仗着一时的力气跑远,终究不能持久,他一边跑一边调息,突然加了十几斤的重物,杨琏还是有些吃不消。
“哟,这是做什么?”周弘祚在远处看着,笑了笑,有着嘲讽之意,打仗靠的是勇武,跑步有什么用?
“启禀周指挥,我正在带他们跑步。”杨琏放慢了速度,说道。
“本将自然知道你们是在跑步,只是这样有用么?”周弘祚讥笑。
杨琏也不与他争执,笑道:“周指挥没有什么事情,卑职先走了。”
“走吧,走吧!”周弘祚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他的父亲、兄长都是能征善战之人,从没有听过这种锻炼方式,军中也没有这种方式,若不是杨琏是齐王是高统军介绍的,他早就阻止了。
杨琏也不多话,跑起来要消耗很多力气,能省一点是一点。杨琏依旧稳步跑着,不时调整呼吸,跑出去两里,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毕竟加了十几斤的东西。杨琏都是如此,龙云等人更是不行了,有几个想要出风头,觉得自己厉害的,一阵狂奔之后,气都差点喘不过来了,只得扶着墙壁,一阵狂喘。
看着杨琏慢悠悠的跑过去,余下几人都佩服极了。
“跟着我跑,不要急。”杨琏说道。额头上已经出了汗,密密麻麻布满在额头,他顺手从怀里取出帕子,擦了擦,不过又跑出三百步,额头上又布满了汗珠。
众人跑跑停停,杨琏不时停下来等他们,十里路跑了足足一个时辰,回到神武军已经是日上三竿,杨琏让龙云带着其他人操练,他也拿了长枪在后面跟着学习。
林仁肇知道杨琏不曾进过军营,练习之余便过来指点,杨琏虚心求教,林仁肇也知无不言。一个教的用心,一个学的用心,这一日,就从指缝间溜走。
黄昏时分,杨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就要出门,林仁肇叫住了他。
“杨将虞侯的训练方式倒有几分不同,不知道是何人所教?”林仁肇很是好奇。
杨琏笑道:“其实这也没有什么稀奇,孙子就曾经说过‘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攻其所不戒。’,难道林兄忘记了吗?”
林仁肇想了想,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句话。”当即拱拱手,道:“多谢杨兄,今日开始,必苦读兵书。”
杨琏点点头,道:“慢慢来,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有很多,总有你我大展身手的时候。”
两人相约走出了神武军,杨琏请林仁肇在酒肆吃了一顿饭,黄岐见杨琏回来,用心烧了几个拿手小菜,吃的林仁肇很是满意。不过杨琏却不满意,这年头没有铁锅,烧出来的菜总是少了几分味道,只是相比之下,黄岐的手艺的确不错了。
吃过了饭,林仁肇道:“杨兄,我有一些事情不解,可否为了解惑。”
“走,去秦淮河转一转,边走边说。”杨琏说道,刚吃完饭,总要消化消化。
此时天色已黑了,秦淮河上,无数的船坊点亮了蜡烛,丝竹之声传来,林仁肇不免皱起了眉头。
杨琏却没有注意到林仁肇的表情,南朝安于享乐,南北对峙时期,大多被北朝所灭,除了杨琏所知道的朱明。不过在此时,尚未发生此事。北朝相对动荡不安,百姓彪悍,军队的战斗力很强,而南朝,如陈叔宝以及后来的李煜之辈,或是享乐,或是无能之人,以至于大好江山,落入北朝之手。尤其是那李煜,被关在开封,妻子小周后也遭到赵光义凌辱。不过杨琏对李煜毫无好感,只是在想,既然来到了金陵,什么时候能遇见李煜?
一想起李煜,杨琏便想起了李煜那几首比较出名的词,前世虽然是学渣,但还是记得一些的,忍不住便吟了出来:“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林仁肇一愣,杨琏这话,意有所指。他原本是旧闽国之人,南唐攻入闽地,皇帝被押送金陵。那闽地的雕栏玉砌还在,却已经不属于闽国,而是南唐。朱颜已改,朱颜已改啊!当真是让人悔恨!
李煜的词自然是极好的,林仁肇忍不住念了起来,越念越觉得触发心境,国破山河在,那一幕依旧牢牢占据脑海。
林仁肇喃喃念着,远处,走来一个少年,大约十五的模样,身上穿着丝绸,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少年的身后跟着一个跟班,同样的年轻。
“这位公子,在下李从嘉,敢问这首词可是公子所做?”李从嘉先是报了姓名,然后询问。
杨琏微微一笑,也不点破。看着林仁肇。
这首虞美人是李煜后期所做,是他国破家亡的感悟,此时虽然是李煜亲临,但由于他年纪不大,断然是做不出这种诗词的。
林仁肇看了杨琏一眼,见杨琏微微摇头,知道他不想出头,看来只得自己出马了。
“这首虞美人,正是我所做,公子见笑了。”这番话说出来,林仁肇脸不红心不跳。
“还有上阕么?”李从嘉问道,看来是懂得诗词之人。
“公子见笑了。这首词自然是有上阕的。”杨琏接过话头,他怕林仁肇答不上来。
“可否赐教?”李从嘉显得很是急切。
杨琏略作犹豫,道:“这首词林兄曾经念过,我记得全词是:‘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杨琏念得很慢,念完了,看了林仁肇一眼,笑道:“林兄,是也不是?”
林仁肇无奈点点头,心想杨琏这是要做什么?
李从嘉的记性很好,只是听了一遍,便记得清清楚楚,复述了一遍,见林仁肇点头,又问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林仁肇。”林仁肇说话。
杨琏却微微一笑,故意说道:“在下杨琏,乃关中人氏,初到金陵。能认识李兄弟,乃是万幸。”
李从嘉原本想要拉拢林仁肇,听了杨琏的话,脸色一变,蹬蹬后退了两步,惊讶地看着杨琏,失声道:“你是杨琏?前朝旧太子?!”
杨琏微微一笑,道:“杨琏倒是真的,前朝旧太子却不是。还望公子慎言。”
李从嘉也从震惊里恢复回来,拱拱手,道:“我说也是,当年我可是亲眼看见他入土的。”说着,赶紧捂住了嘴。有的话,不该说。
杨琏叹息了一声,道:“这名字陪伴我这么多年,想不到到了金陵,不少人都在问我,是不是前朝旧太子?我想我若是那前朝旧太子,早就找个地方躲得远远的,那里还敢在金陵出现?”
林仁肇笑道:“杨兄说的极是,大唐立国已有数年,这些年可谓国泰民安,百姓也算富裕,那会跟着前朝旧太子造反?”
杨琏挠挠头,道:“只可惜这名字是亡父所取,更改不得。”
林仁肇摆摆手,道:“同名同姓之人,这天下数不胜数,杨兄不必介怀。”
杨琏眯起眼睛,笑道:“我当真是怕有人认为我是前朝旧太子,捉了我去天牢。”
李从嘉接过话头,笑道:“杨公子不必担忧,我认识那杨琏,你虽然与他同名,但相貌不同,而且那人数年前已经死去,我亲眼看见他入的棺木。”
杨琏松了一口气,道:“如此便好。”
几人说话间,又有两人走了过来,为首一人,身着青衫,一副儒士打扮,不过个子不高,面容也稚嫩得很,眼睛倒是很大,水汪汪的随时滴出水来。他身后的小童也是如此。
杨琏忍不住腹诽,这是哪家的公子,长的比女人还要娇俏,还让不让女人活了?
李从嘉看见来人,脸上堆起笑意,走上前去:“娥……周兄,你来了,让我等的好苦。”
那人手中持着一把纸扇,朝着李从嘉点点头,看了看杨琏,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问道:“这两位是?”
李从嘉介绍:“这两位是刚认识的朋友。这位姓杨讳琏,而这位,姓林讳仁肇。”说着,顿了一顿,道:“林兄才高八斗,刚才做了一首词,自然是极佳的。”说着,将虞美人又念了一遍。
周家公子听了,忍不住赞道:“果然是好词!”
杨琏好奇地看了一眼周家公子,心想,这人似乎是伪娘啊,声音如此娇嫩。
倒是周家公子被杨琏看了一眼,忙打开了扇子,遮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