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战舰加速前进,驶出了钱塘江口,又朝着越州水寨赶去,这一场大火,杨琏已经不用多看,吴越军不管烧死多少人,那都不重要,只要烧毁了吴越军的战舰,这一战就已经是赢了。
一名亲兵走到杨琏身边,有些后怕的道:“启禀杨节度,刚才传来消息,吴越军的战舰全部被烧毁,一艘都没有留下来。”
杨琏点点头,这在他预料之中。这一战太过于蹊跷,也是他运气好,随船带着麻袋,麻袋里装满了泥土,杨琏也是防止吴越军使用圆豆与草灰,毕竟这一战斗模式,是吴越人创造出来的。
利用麻袋挡住了火船之后,杨琏想到了反击,于是便有了刚才的那一幕。又等了片刻,林仁肇、朱琦等人都利用舢板过来了。
“杨节度!”林仁肇和朱琦拱手施礼,脸上都带着笑意,这一战之后,钱塘江就任由唐军水师纵横,吴越军的大型战舰恐怕不足十艘,再无一战之力。
“走!船舱里说话。”杨琏摆摆手,鏖战了半响,又被大火烤了半天,汗流浃背,早就口渴了。
三人进入船舱,席地而坐,杨琏首先在案几上摊开了杭州一带的地图。一名亲兵端了水壶去烧水。
“今日一战,邵可迁偷鸡不成蚀把米,吴越国水师精锐已经丧尽,再无一战的可能。我军水师当以封锁钱塘江为主要责任,至于攻打杭州,我认为时机还不成熟。”杨琏说道。
朱琦道:“杨节度,你的意思是?”
“控制了钱塘江,等于捏住了杭州的命脉,钱塘江以南的水师,根本不能救援杭州。我的意思,是要派一部分水师,逆江而上,进抵睦州,有可能的话,与正在攻打处州的查文徽取得联系。”杨琏说道。
钱塘江上游不利于大型战舰行走,所以只能是小型战舰,而且杨琏兵力不多,能提供的支持有限。
林仁肇观察了一番,摇摇头,道:“杨节度,我倒是觉得分兵不妥。”
“虎子,你说说看。”杨琏说道,这本来就是小型的军事会议,杨琏自然要听林仁肇的意见,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这个道理,杨琏明白。
“杨节度,如今我军虽然取胜,但兵力不足,若是还分兵,恐怕难以攻下杭州。”林仁肇说道,他还有一点没有说,那就是他不甘心攻下杭州的功劳被周宗夺走,这次灭吴越国,主要分为两支,一支是杨琏以登州水师,海州、楚州以及兖州、郓州部分陆军为主要骨干的军队,另一支则是大唐禁军为骨干的军队,主帅是司徒周宗,至于查文徽,都只能算是偏师,对战局有一定影响,但不足以改变态势。
“继续说下去。”杨琏感觉到林仁肇没有把话说完。
林仁肇略略犹豫,看了朱琦一眼,沉声道:“杨节度,我等跟随杨节度多时,南征北战,自然是希望能够立下大功。对于我来说,不求高官厚禄,而是求青史留名。灭吴越国的功劳,绝对不能被周宗给抢了去。”
朱琦也道:“杨节度,卑职认为林将军说得有理。那周宗是个奸诈小人,不可不防。若是被他抢了功劳,燕王一党的势力必然会大增。”
燕王与齐王之争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杨琏与齐王关系密切,也就意味着是燕王的敌人,更何况杨琏曾经打过燕王,李弘冀一旦得势,必然不会饶过杨琏。如今与周宗的争功,背后的实质是燕王、齐王之争,灭吴越国谁立功最大,谁的势力就会进一步扩大。
不要说齐王没有登基为帝,就算是登基了,若有实权派支持燕王,一切都不好说。
杨琏咳嗽一声,道:“周宗虽然兵马众多,但实际上,他根本不可能攻下杭州,两位放心,日后我一定带着诸位拿下杭州。灭吴越国的功劳,谁也抢不走。”
林仁肇和朱琦相视一笑,有了杨琏的肯定,两人也就有信心多了。
话题又转移到攻取杭州的事情上来,杨琏认为,周宗拥有数万军队,又多半是禁军,兵甲齐备,战斗力其实不弱,不过周宗带兵能力不强,所以他只会派兵骚扰四方。
杨琏也打算派兵,就进驻在杭州城东,所以下一步,杨琏是要拿下余杭,余杭比杭州更为靠近海边,就算战事不利,随时可以撤退,而且补给也非常方便。
三人商议着的时候,亲兵端来了热水,杨琏亲自动手,泡了一壶茶,给两人斟满了,推到两人跟前。
林仁肇拱拱手,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又道:“杨节度,周宗兵马众多,有机会拿下杭州,不过他必然不会与我等合作。而我等兵力不足,恐怕难以拿下杭州。”
朱琦点头,道:“大战将至,杭州城的防备必然十分森严,想要偷偷潜入杭州,根本不可能。”
杨琏笑了笑,道:“此事不急,先看周宗如何处置。”
杭州,钱弘俶站在城墙上,愣愣地看着冲天的大火,神情萎靡。
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可是在大火的映照下,犹如白昼。钱弘俶握紧拳头,身子不停颤抖。
郑国公吴延福站在一旁,脸色同样十分难看,心中叹息了一声之后,回过头来,拱拱手,道:“大王……”
钱弘俶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道:“舅父,水师已经失利,恐怕这杭州城,就要守不住了。”
吴延福摇摇头,道:“大王,水师虽然失利,但唐军水师只能控制钱塘江,无法攻打杭州城,那周宗虽然有不少兵马,但才能不足,更与杨琏有隙,两人必然不会配合攻城。杭州城内粮食充足,支撑两年没有问题。”
“久守必失,若是只能困守杭州,又能有什么作为?”钱弘俶说道,这时候,他感觉很累很累。
吴延福道:“大王,唐军四面受敌,断然无法支撑太久,我倒是有个想法,或许可以击退唐军。”
“舅父,请说。”钱弘俶说道。
“中吴节度使镇守苏州,苏州虽说被周宗打的残破不堪,但总算守住了,周宗部想要从大唐运送粮草,最好的办法是走大运河。大王可令苏州出击,抢劫周宗部的粮食,周宗若是缺了粮草,必然军心不稳。”吴延福道。
钱弘俶眯起眼睛想了想,周宗运送粮草的线路,除了舅父说的这一条,还有一条是从宣州而来,不过这条路是走陆路,远没有水陆快捷方便,而且从宣州来,要经过湖州地段,目前,唐军没有围攻湖州,所以周宗从湖州运粮,不太靠谱。
“杨琏与周宗关系不佳,若是周宗缺粮,杨琏肯定不会拿出粮食来赈济他,如果周宗退了,杨琏兵力不足,也就会退了。”吴延福又道。
钱弘俶想了半响,终于点头,这个办法似乎不错。
两人说这话的时候,有人匆匆跑了过来,借着火光,钱弘俶看见了兵部尚书吴程以及杭州水师的指挥使邵可迁。
“大王,微臣指挥不利,以至于损兵折将,战舰几乎全部被毁,还请大王处罚!”邵可迁跪下,痛哭流涕。
吴程也在一旁跪下,泪流满面,道:“大王,还请一并处罚老臣。”
钱弘俶知道如今是用人之际,临阵杀将,是兵家大忌,再说这一战的详细情况他已经了解,水师战败,邵可迁没有太大责任,他的设计,他的诈败,以及火攻,本来都无懈可击,可是谁能想到,杨琏的战舰上居然有那么多的麻袋足以隔断钱塘江?
“吴尚书、邵指挥,请起!”钱弘俶说着,走上两步,亲自扶起两人。
“这一战,非战之过,只能说是唐人太过于狡猾。”钱弘俶说道。
“不错,杨琏最近太过于嚣张,可是物极必反,我看他的好运就要到头了!”吴延福也说道。
“大王如此厚待臣下,虽万死也不足以报答!”邵可迁很是感动。
钱弘俶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钱塘江,大火依旧,恐怕两三个时辰内,这场大火都很难熄灭。
“诸位,不必担心,孤已经有了办法,将唐军各个击退!”钱弘俶虽然年轻,也看出来了邵可迁的一丝忧虑,便鼓励着众人,这个时候,需要团结一心,才有可能度过难关。
杭州城北的大营,周宗正在喝着羊肉汤。
“周司徒,想不到杨琏的运气居然这么好。”周弘祚说道,两人已经经过斥候,得知了钱塘江发生的一切。
周宗苦笑了一声,摇摇头,道:“这哪是他运气好,恐怕他早就想到了,所以这才准备充分,并一举反杀了吴越军水师。如今吴越军战舰全被烧毁,杨琏已经控制了杭州一带水面。周将军,你觉得杨琏什么时候会进兵杭州?”
周弘祚想了想,道:“咒死他,杨琏狼子野心,听说司徒已经到了杭州,所以这才急着出击。想来两三日内,他就会进兵杭州。”
周宗也认为是这个道理,不然为何杨琏早不出击晚不出击,偏偏是他抵达了杭州之后就出击了?如此看来,杨琏也是怕功劳被抢走。
“周将军,杨琏既然进兵,那么我军就不用浪费兵力,只要等待杨琏攻打杭州,我军坐收渔翁之利便可。”周宗笑的很是诡异。内心他也知道自己无法拿下杭州,所以才会有这个想法。
对此,周弘祚深以为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