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庆是个贪财好酒的人,听见林仁肇答应,顿时喜上眉梢,利润的五成已经不少,至少每一次出海,他就能得到一笔钱,不出力不出工,余庆哈哈大笑起来,带着林仁肇走出了门。
水师大营里,吴越国的士兵正在杀羊,有的士兵迫不及待地煮好了大米,大营里显得十分忙碌。不一会,大营里便飘荡着米饭的香味,还有黄羊的骚味,吴越兵弄了不少蔬菜,投入大鼎中,很快,一锅锅杂烩就出现了。
余庆笑了笑,在大厅里设宴款待虞侯以上的士兵,凑了五十多人,显得非常热闹,大块大块被煮好的黄羊肉被端了上来,军中嘛,讲究的是大口吃喝,味道自然稍差了一些。
一罐罐的美酒被端了上来,封泥被揭开,一股酒香迅速蔓延在大厅里,在一旁伺候的士兵端起瓦罐,为众人添酒。
“诸位兄弟,今日这位兄弟送来酒肉,犒赏三军,诸位可要多多敬酒,才能表达三军的感谢之意。”余庆说道。
当即有几名大汉立刻站起身来,要向林仁肇敬酒,林仁肇酒量也不小,便笑了笑,拿着酒樽,先挨个敬了过去。虞侯、都头等人都觉得林仁肇能喝,虽然是一个商人,却很合他们的口味。
一群人喝了又喝,足足喝了两个多时辰,众人都喝的头晕晕的,林仁肇也喝醉了,就在军营里安歇了一日,直到次日,众人这才醒来,林仁肇告辞离去,临别之际,林仁肇又暗中送了余庆两块金饼,表示这几日商船就要出航,希望余庆能方便方便。
余庆拿了金饼,自然是十分开心,表示林仁肇若是出航,一定会打开方便之门。
林仁肇满意地离去,留在吴越军中的黄羊、美酒都被笑纳了,余庆自然是下令三军杀羊喝酒,饱食一顿。反正嵊泗列岛那边,余安、邵可迁等人正在与唐军激战,至于查文徽的福州水师兵力不足,而且还要经过温州,威胁并不大。
余庆放心大胆的吃喝,三军每日都要杀不少黄羊,满足口腹之欲,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得太多,还是肉吃多了油腻,士兵们拉起了肚子,就连余安在一日之间,跑了三十几次茅厕,腿都蹲麻了。
余庆觉得不对劲啊,这是怎么回事?余安有些心绪不宁地想着,军中的大夫虽然开了药,可是一时半会并不会奏效,军中的士兵都被拉的虚脱了,一个个有气无力,走路都一步一晃。
就在余庆觉得奇怪的时候,巡逻的船只却突然回来了,船上的桅杆断了,上面还有十几具尸体,很是狼狈。船只刚刚靠岸,一名队正几乎是滚着下了船,他鼓起力气,直奔答答应,一边跑,一边道:“不好了,唐军杀来了。”
声音有些虚弱,但足以让人听清了,吴越军的士兵听了都是一愣,唐军怎么杀来了?这怎么可能?他们不是在嵊泗列岛以北吗?难不成他们击败了舟山水师?
吴越军士兵顿时慌乱起来,有人奔向码头,观察情况,有人则准备登船御敌,情况乱糟糟的,余庆听见声音,慌忙奔了过来,喝道:“发生了什么事?”
“都头,唐军杀来了!”有士兵急匆匆过来禀告。
“什么?”余庆闻言,惊出一身冷汗,他抓住士兵的胸襟,喝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都头,唐、唐军杀来了!”士兵结结巴巴地禀告了。
余庆只觉得头“嗡”的一声,响了起来,他急忙奔向了码头,去观察情况,由于身体虚弱,一路上他摔了好几次,鼻青脸肿,余庆已经顾不得了,舟山是根本,绝不能有失,如果失去,水师将如何立足?而且舟山若是落入唐军之手,明州就会直接暴露在唐军的眼皮下,以目前明州的兵力,很难抵挡唐军的进攻。
余庆刚刚到了码头,一抬头,顿时大惊失色,海边,舟山水师虽然奋力反抗,但根本不是敌人的对手,唐军的战舰异常坚固,两军战舰相撞,往往是吴越军的战舰被撞断,唐军的战舰一点事都没有。
再加上数量上的差距,这一场海战几乎没有悬念,余庆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要用步卒挡住唐军,水战看来是失利了,只有力保舟山城池不失,才能避免失败。余庆没有太多的犹豫,带着士兵朝着舟山城狂奔而去。
吴越国水师缺乏统一指挥,很快就失利了,唐军先遣部队登岸之后,迅速控制了码头,随后,杨琏率领主力,占据了舟山的船坞,看着完好无损的船坞,杨琏笑了,他立刻让章文益、章文莹兄弟驻扎在码头南侧,以防从温州方面赶来的水师,至于北方,面朝嵊泗列岛的方向,登州水师严阵以待。另有十几艘战舰在舟山岛四周巡逻。
七千步卒上了岸,虽说是一路奔波,但杨琏决意趁着舟山毫无防备之际,一鼓作气攻下舟山,章文益兄弟水师巡逻海面,提防随时出现的情况,杨琏另外留下登州水师将领驻守码头,他亲率主力赶赴舟山县城。
舟山县城在大岛上,地势较为平坦,大军一路杀奔过去。舟山百姓看见,纷纷躲避,杨琏挥兵直驱舟山县城,抵达舟山县的时候,城门已经被关闭了,仅有的五百名步卒守在城头,脸色凝重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唐军。
舟山县的步卒之所以这么少,是因为他面临的敌人只能从海上来,所以它的水师力量很强大,陆军的力量反而小很多,可是随着余安率兵北上,舟山水师的力量被进一步削弱,因此给了杨琏有利的机会。
看见城头人数稀少的守军,杨琏毫不客气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唐军奋不顾身扑上,五百名士兵要守住城头,有一段很大的空隙,唐军得以从容攻城,余庆与舟山校尉调动兵马,奋力抵抗,但这时城中突然有了异变,林仁肇带着数十人杀奔城头,赶走了城头的守军,趁势打开了城门,唐军士兵一拥而入,意味着舟山县的失守。
县令见势不妙,早早离开,乘坐小船赶赴明州。船只刚刚出航,就被唐军的战舰看见,小船飘摇,被战舰撞翻,县令落入海水中,不知所终,想来是死了。
舟山县几乎是兵不血刃拿下,杨琏并没有得意忘形,舟山县四周,还有普陀、桃花岛等一系列的岛屿,虽说驻兵不多,但也是威胁,尤其是普陀,内有山峰,属于这一带的最高点,若是占据了此地,可以一览众山小,即使得到军情。
占据舟山县之后,水师四处出击,夺取外围小岛,建立本岛的屏障,很快,普陀、桃花岛等比较大的岛屿落入唐军之手,杨琏令章文益镇守普陀,章文益镇守桃花岛,与舟山县本岛互为犄角。
舟山县囤积了不少粮食,杨琏尽皆笑纳了,尤其是主岛,地势比较平坦,人数稀少,吴越军开垦了不少良田,如今麦穗已经金黄,随时可以收割了。
杨琏积极备战,尤其是防备北方舟山水师的主力与明州方面的水军,余安若是得到消息,一定不会放弃舟山。杨琏与林仁肇等将领商议了一番之后,决定以静制动,等待舟山水师回援。
舟山失守,明州方面的水师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尽管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吴越国的官吏还是很快把这个消息传回了杭州。
这时,吴越国的国王名叫钱弘俶,年纪尚轻,不过二十三岁,为人喜好佛法,是个至孝,重视兄弟情义的国王,他本是胡进思拥立为国王,但对胡进思却没有几分好感。但胡进思权利很大,钱弘俶好不容易利用胡进思幼子被唐军捉住的机会,熬死了他。
如今钱弘俶大权在握,依旧奉中原朝廷为主,与大唐为敌。让钱弘俶郁闷的是,吴越与大唐争衡了这几年,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尤其是福州被夺,令南方失去险要,吴越国三方被包围,形势十分危急。
大周建立之后,吴越国接受了大周的册封,如今大周受到契丹、河东刘崇的进攻,唇亡齿寒,吴越国为了吸引大唐的注意力,不惜下了血本,主力猛攻常州。只要大周不到,吴越国就不倒。
可是,常州之战久久没有结果,而福州的查文徽又率兵北上,吴越国四面受敌,令钱弘俶更加忧心忡忡,吴越国可以不争衡天下,但绝对不能在他的手上灭亡,不然怎么对得起祖宗?
钱弘俶坐在书房里,忽然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急报。这份急报是从大周送来的,作为宗主国,大周天子告诉他一件蹊跷的事情。如今天下大乱,四方动兵,大唐与吴越正在常州鏖战,据悉,大唐州县兵马调动频繁,洪州、江州等地的兵马频频东进,支援常州的战事,可是,却有一处极为平静,这就显得十分不寻常。
这个地方,便是托名为汉,实际被大唐统治的山东各地,而且,作为大唐急先锋的顺天节度使杨琏,居然在这个时候显得十分冷静,没有派兵支援南方的战事,也没有趁着大周北上御敌的机会捣乱,就显的更加不寻常了。
按照大周天子的猜想,杨琏就算不出兵,至少也会在中原、山东捣乱,那根本就是他的长处嘛,可是杨琏没有,治下的郓州十分平静,大周天子派出了密探,潜入郓州打听。经过一番努力后,大周天子得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杨琏并不在郓州,也不在山东各地。
至于金陵,养子郭荣很清楚地说,他准备刺杀杨琏,可是,至今没有杨琏的影子,令计划一再搁浅。
杨琏不在这些地方,那么他会在哪里?契丹?显然不可能,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那就是吴越国。大周天子怀疑,杨琏很有可能偷偷领兵南下,或资源常州,或从江阴一带南下,沿着海边,抵达华亭县,攻打秀州。
这个计划不是没有可能,那一带地势平坦,虽说吴越国也设置了县,管理那一带,但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仅仅依靠一座城池阻挡敌军,根本不可能。
战争到了这个地步,钱弘俶知道不可能抽身,后退一步,很有可能就失败,吴越国也就不存在了。钱弘俶想了想,只能是咬紧牙关,全力打好常州这一战,他相信,大周天子一定能击败契丹与河东刘崇的联军,然后如同信中所说的那般,大周主力攻打山东、两淮,就算不能灭掉大唐,只能解除五月的燃眉之急。
唉,这个时候只能拼了,钱弘俶心中想着,华亭是小县,可以放弃,但秀州一定要守好,保证运河的顺畅,被唐军截断了后路,不仅苏州危险,常州的数万吴越国大军也会陷入危机。
钱弘俶仔细想着的时候,忽然,新任兵部尚书吴程快步走了进来,连门都没有敲,在他身后,跟着一名脸上全是汗水的士兵。
“大王,大事不妙了!”吴程说道。
钱弘俶皱皱眉,道:“吴尚书,这是怎么了?”
吴程微微侧身,指着身后的士兵,道:“大王,这是明州派来的使者。”
使者擦了一把汗,喘息着,道:“卑职见过大王。”
“长话短说,不必多礼。”钱弘俶也急于了解,忙道。
使者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钱弘俶,同时道:“启禀大王,昨日舟山落入唐军之手!”
“啊!”钱弘俶吃了一惊,脸色大变,急忙拆开书信,仔细看着。
书信里,明州刺史详细报告了情况,昨日唐军突然出现在舟山,出人意料地拿下了舟山县,码头也落入唐军之手。明州方面得到消息,派出战舰去打探消息,却被唐军战舰截杀,明州战舰只有十几艘,根本不是唐军的对手,无法得知舟山的具体情况,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舟山的唐军战舰数量不菲。
钱弘俶匆匆看完,一颗心就像石头沉到了水底,他忽然意识到,夺取舟山的唐军很有可能便是杨琏。因为唐军出人意料的夺取舟山,就像他当年出人意料夺取福州一样,杨琏,善于出奇。
“大王,舟山是水师的根本,一旦有失,明州必然不保,微臣建议水师立刻出发,夺回舟山!”吴程说道。
钱弘俶点点头,舟山失守,他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便道:“既然如此,便让余安立刻回师,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务必要收复舟山!”
吴程想了想,道:“大王,舟山唐军数量不明,是否派杭州水师支援?”
钱弘俶轻轻叩打着案几,邵可迁虽然挫败了南犯的唐军水师,但大唐水师势力雄厚,润州、广陵、静海实力都不弱,而且洪州、江州等地,也有大唐的水师,指不定他们正在江北待命,若是杭州湾的水师被抽调一空,恐怕他们会趁虚而入。
此外,钱弘俶还考虑到一点,这支唐军能夺取舟山,应该人数不多,不然怎么可能会瞒过舟山水师的侦查?只要应对得当,余安率领的舟山水师应该足够了。
想到此,钱弘俶摇摇头,道:“杭州湾的水师可以派出十几艘斗舰,观察江北情况,至于舟山,就让余安全力回援,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收复舟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