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会场。
除了散户们在闲聊，其他人都面色凝重，安静地等待着。
国美的员工，也穿插在其中，为股东们端茶倒水。
这时候，会议室门口又进来几人。
有人忍不住低声道：“什么情况！联想柳川志？”
“苏宁张进东！”
“那是……那是李彦红？”
“还有，那个好像京东的柳强东？”
“不是股东大会吗？”
“不清楚啊。”
“……”
众人议论纷纷，坐在大会场前排的程晓也忍不住站了起来，考虑了一下迎过去笑道：“诸位，你们这是？”
老柳笑呵呵道：“我还留了几万股，算国美股东吧，这不股东大会，我来看看。”
张进东也淡笑道：“我前几天才想起来，我好像也持有几万股国美股本。”
“嗯，我也是。”
“我没你们多，几千股。”
“……”
来的人，不仅仅有其他人说出名字的，还有一些其他人不认识的企业家。
包括物美的高管，原大中电器的高管，百思买的高管，宏图三胞的高管……
程晓都快吐血了，看猴戏吗？
这么庄严郑重的场合，真要成菜市场了！
从来没有过，哪怕华夏商界史上，也几乎不存在这种事。
哪怕你真的持有对方的股份，可你作为业内大咖，为了面子，为了回避，这时候也不能去参加股东大会！
这次倒好，都来了！
这么一来，国美还有秘密可言吗？
好吧，散户的出现，其实就意味着，这次的股东大会，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了。
可这些人亲自来旁观，让程晓都想骂娘了！
你们好意思吗？
几千股几万股，换成是他，哪怕心里想要来的要死，也不会来观战。
国美总股本200亿股！
都要这么干，股东少说也有数千人，那还怎么开会？
程晓脸色难看，柳川志笑了笑道：“程总，当我们不存在就行。
我们呢，也没别的意思，这次闹的有些厉害了，加上李东也在。
这家伙，你也知道，得防着他失利，干点出格的事出来。
我们在场，他好歹顾及点颜面，不至于乱来。”
程晓脸颊抽动，你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说的跟你们是来当和事佬似的，我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就是你们！
不过这些大佬都来了，拦也拦不住。
其中一些竞争对手，按理说，购买国美的股票算是涉及违规了。
不过目前的法律规定，说的是大额持股。
这些家伙，持股个几千几万股，跟开玩笑似的，你想找茬都没办法。
人家自费来参加，你不给他们参加？
何况，这么多人，得罪了，不划算。
尽管这些人持股少的可怜，可毕竟是行业的大佬，程晓无奈，示意工作人员带他们去前排。
真要让他们坐在后面，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来。
等众人纷纷安顿下来，时间也快到10点了。
这时候，门外有工作人员急忙进场，凑在程晓耳边说了几句。
程晓脸色微变，拿起话筒道：“大家先保持安静，李总和黄总他们到了！”
“黄总？”
“哪个黄总？”
“不知道啊。”
“……”
一瞬间的工夫，会议室再次喧闹了起来。
程晓皱着眉头，前排大佬们则是脸色平静，他们早就知道黄光玉出来了，倒也不惊奇。
“肃静！”
程晓呵斥一声，作为目前的董事局主席，连一个股东大会都主持不了，那也显得他太过无能了。
一声呵斥，毕竟也是曾经的一方巨擘，现在也是商界大拿，其他人一听这话，总算安静了下来。
就在他们安静的瞬间，门外传来一阵笑声。
“黄总，多日不见，气色还是这么好，恭喜啊！”
“客气，还得多谢你帮忙才对。”
“哪的话，一家人还说这话，跟我客气什么，黄总能出来，我是打心眼里高兴。”
“……”
人未至，李东和黄光玉的谈话声就传了进来。
没过几秒钟，两行队伍一起进了会场。
看到这么多人在，李东微微愣神，接着就笑呵呵道：“挺热闹的，我说怎么换地方了，人挺多啊。”
黄光玉微微皱眉，接着便不再理会李东，和几位大股东还有国美高管点了点头，走到预先留下来的两边空位一方坐了下来。
而李东则是没急着落座，转头对白素笑道：“今天不是圣诞节么，外国朋友们过新年，给大家发个红包热闹一下。”
白素低着脑袋，都不敢看人，和远方的工作人员端着一摞红包往一些大鼻子身边走去。
李东朗声笑道：“大家别客气，新年新气象，图个喜庆。”
……
前排。
张进东无言，半晌才道：“这稀奇事，也就他能干的出来了。”
此刻的柳强东和张进东几人还不是一个等级的，不过也算能插上话，闻言笑道：“在业内，我最佩服的大概就是李总了。
说句真心话，起码和李总聊天，没那么干巴。”
柳川志轻笑道：“别被他的表面欺骗了，杀起人来不见血。
今天这场合，来发红包，你们想过吗？
这家伙，越是笑的开心，下手越狠。”
柳川志几人也都认识大强子，不认识不行，这家伙是被李东介绍进去华夏同学会的，说起来，大家还是一伙的。
几人小声聊着，也没说的太大声，防止被别人听到了乱传。
正说着，众人就见李东走了过来，满脸笑容地招呼道：“稀客啊，诸位一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华夏家电连锁大会呢。
我看，今年的连锁大会也别开了，就在这开算了。”
几人脸皮就算厚，这时候也有些尴尬，柳川志轻咳一声道：“来看看，帮你说说话。”
“还是柳老大够义气！”
李东笑了一声，又看了张进东一眼，眯着眼笑道：“张大哥，待会你也得帮我说说话才行，苏宁，可是我的老朋友了。”
张进东干笑一声，却是没接话茬。
李东也不管他们，今天，他们不是主角。
坐在前方的老黄，才是主角。
别看对方一声不吭的，他一进来，国美的高管们姿势都放轻松了。
几家投资机构的负责人，也都小声和国美这边交流了起来。
李东瞥了那边一眼，笑了笑没说话，迈步朝前方的大圆形会议桌走去。
他一动，远方的人全部跟了上去。
在早就准备好的空位上坐下，李东看向程晓笑道：“程总，可以开始了。”
……
程晓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这次股东大会，名义上不是为了夺权，而是说大摩股份转让的事。
说完情况，程晓沉声道：“现在，开始进行投票！”
李东淡淡道：“别那么麻烦了，反对的股东自己举手好了，这么多人，提前也没准备，投票麻烦。”
见李东这么说，程晓看了看老黄。
老黄点头道：“就这样吧。”
程晓又看向后面的小股东，问道：“李总的提议，有反对的吗？”
众人都摇头，他们也准备看戏呢，哪肯浪费时间在投票上。
“那好，现在对之前的决议进行投票，有反对的吗？”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黄光玉，黄光玉没出声，依旧保持沉默。
“有反对的吗？”
程晓再次问了一句，黄家这边依旧一片安静。
这下子，众人明白他的意思了。
程晓见状不再问，点头道：“决议通过。”
他刚想继续说，黄光玉淡淡道：“今天刚好开股东大会，大家都在这，我另外再提几件事，大家议一议。”
众人神情一凝，老黄的反击到了！
程晓没出声，等着李东反应。
李东也不说话，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过了一会才诧异道：“怎么突然安静了，黄总有意见就说好了。”
黄光玉瞥了他一眼，缓缓道：“昨晚我和刘爱民先生谈了一下，他手中持有的3亿股国美股票，愿意转让给我。
这事，原本说不说都无所谓，不过既然都在，我就提一句，免得大家不知情。”
李东眉头微微挑起，看了看程晓旁边的那人。
程晓这时候脸色阴沉至极！
刘爱民是永乐系的中坚力量，持股甚至不比他少！
原以为，永乐系的力量已经被自己收拢了，谁知道，这关头，居然出了这样的事！
而坐在他旁边的那人，面色温和地朝大家笑了笑，没有出声解释。
这下子，不少人脸色变了变。
原本，黄家持股5%，现在收购了3亿股，那持股比例就达到38%了！
会议室，彻底安静了下来。
李东等待了一会，笑道：“恭喜黄总了，黄总的威望果然非同一般，我和刘总可是谈了不止一次，可惜啊，刘总不愿意，我也无法强求。
既然黄总说了句题外话，那我也说句题外话。
我没黄总那么大魄力，不过之前我和郑元浩先生聊了几句，他持有的1亿股，我就笑纳了。”
程晓脸色再次难看起来！
又是永乐系！
永乐系的几位高管，居然都开始背叛了！
原本，他收拢永乐系和一部分中小投行的力量，控股接近10%。
可一转眼的工夫，两位持股比例较多的高管就背叛了。
而李东，持股比例达到了30%。
程晓阴沉着脸，缓缓道：“黄总，李总，股份交易的事，要是还有的话，可以一次性说完了。
现在双方持股都在30%以上，有些事，瞒着没必要的。”
李东耸肩道：“没了，有我就说了，我其实也想当回大股东玩玩，可惜，没人卖啊。”
程晓转头看向黄光玉道：“黄总呢？”
以前，他称呼老黄是董事长，现在却是称呼黄总，外人不懂，其他人却是听得出来称呼的变化。
程晓，有些怒了。
这两边，都在挖他的墙角，而他这个董事局现任主席，现在真的毫无存在感了。
“没有了。”
黄光玉摇了摇头，不过没有中断话语，继续道：“另外，我提一点，想必大家都知道，目前国美总共有门店1060家。
而其中有358家，以及国美这个品牌，其实都是托管给鹏润控股的。
真正属于上市企业的，目前只有702家门店，不包括国美的品牌归属权。
原本，国美股份很清晰，继续托管下去，每年上缴大笔的托管费用，也是为了各位股东牟利。
可现在，情况有些不同了。”
说到这，老黄顿了一下，看了看李东。
李东笑呵呵道：“黄总有话就说好了，看我没用，我又不阻止黄总给大家继续牟利。
当然，黄总现在要是取消托管协议，我也没意见的。
虽然剩下的门店少了一些，可也有700多家了，必要的时候，远方这边的大卖场可以当替补嘛。
要不，我托管几百家远方门店进来？
又或者，我干脆注入几百家远方门店，只要黄总没意见，我还省的麻烦，交给国美运营好了。”
众人嘴角抽动了一下，这话信的人才是傻子！
以李东的性格，他会将远方门店注入国美？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注入的话，能稀释黄家股份，李东达到绝对控股，他不见得不会干。
当然，前提是黄光玉同意，要不然，李东自己这么想没用。
而老黄会同意吗？
哪怕知道李东将军的成分居多，老黄也不敢赌，一旦李东借机让他同意，真的注入了几百家远方门店，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微微吸了口气，黄光玉没再搭理李东，沉声道：“现在国美情况有些不一样了，继续托管，我觉得不太合适。
所以，趁此机会，我有两个建议。
第一，取消托管协议，分开经营。
当然，国美的品牌经营这么多年，陡然取消品牌使用权，这是对各位股东的不负责。
所以，我们会继续授权给国美电器，上市部分的门店，可以继续使用国美品牌，但是，要缴纳一笔授权费。”
“我赞同！”
李东直接举手道：“我赞同分开经营，另外，我觉得国美的品牌，使用不使用，其实都无所谓。
当然，授权费低的话，我倒是没意见。
要是钱太多了，我免费授权剩下的门店使用远方品牌。
论起品牌效应，远方不比国美差，而且不收钱，这么大的便宜，也就我李东舍得拿出来给各位股东分享了。
诸位，你们怎么说？”
众人面面相觑，我们怎么说，我们说什么？
你们两家，现在持股68%了，你们要是都同意了，我们没得说。
你们要是一家不同意，那还是没的说。
反正大家都是来看戏的，你们怎么办随便你们好了。
真要使用远方的品牌，好像也不是不行。
看似国美的门店减少了，可换牌远方，看起来规模反而扩大了，当然，扩大的是远方，而不是国美了。
程晓见老黄脸色发黑，有些忍不住想笑。
老黄平时其实也挺强势的，起码当初压制的他抬不起头来。
可没想到，刚说几句话，就被李东给挡回去了。
他有两个提议，剩下的那个不说，大家也知道是什么。
他的目的，也是后面那个。
前面的第一条，不外乎威胁一下股东们，让大家知道，一旦取消托管协议，大家会造成很大的损失。
可谁知道，李东直接来了句同意，而且还想换牌远方。
这样一来，那李东真的兵不血刃就拿下了国美，老黄会答应才有鬼了！
老黄被呛了一下，不过毕竟是多年的老狐狸了，稍微停顿了一下，老黄就道：“国美现在面临难关，可毕竟是多年的家电知名品牌了。
远方这边，主营百货业务，国美进行换牌远方，不太合适。
而且，李总可以等我说完，再提意见。”
李东摊手道：“那你说好了，说话太慢，我这人又是急性子，忍不住就插了句嘴。
黄总继续，接下来我不说话了。”
黄光玉压下心中的火气，和李东正面沟通，才知道这家伙有多难缠。
李东仗着年轻，揣着明白装糊涂，经常说一些不着调的话，你还拿他没办法。
换一个人，刚刚绝不会插嘴。
偏偏，他就插嘴了，一下子顶的他差点下不来台。
连自己都有些憋不住火气，有打人的冲动，难怪妻子说这家伙牙尖嘴利，几次谈判，都被李东逼到了墙角。
混迹商界多年，黄光玉经历的事情多了，可顶级企业家，还和李东一样给人吊儿郎当的感觉，真的不多见了。
然而，也正因为这样，才让人知道，这家伙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难搞定的多。
缓了口气，黄光玉继续道：“第二，现在国美停牌，虽然有和远方合作的利好消息，可复牌遥遥无期。
为了争取早日复牌，为了早日给各位股东们，给全体股民们一个交代。
我们必须要有足够的利好消息，表明清晰的态度，让港交所感受到我们的诚意和决心，早日复牌。
而将之前未上市部分的门店，注入上市部分，合二为一，这才是真正的利好消息！
很早之前，我就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有成行。
这次，国美停牌，资产重组，我觉得倒是一个好契机。
而有了远方的支持，重组也会更为简单，从今以后，只有一个国美，唯一的国美！
一旦复牌，我们股价定然会大幅度上升，给各位股东带来难以想象的收益……”
老黄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
到了关键时刻，连光头上的青筋都显露了出来。
“358家门店，超过上市部分的一半！
统合后的国美品牌，将会再度成为华夏第一家电连锁企业！
而整体进行上市，也会增加国美的价值，我断定，这次重组整合完毕，起码能为我们带来上百亿的收益！
在坐的每位股东，不管持股多少，手中的股票价值都会大幅度增长！
现在价值100万的股票，重组后，进行复牌，也许价值能高达200万，甚至300万！
翻倍的利益，这就是我能为大家带来的收获！
国美，比外人想象的更有价值，更有潜力，我相信，大家都是希望国美越来越好，而不是继续走下坡路！
刚刚李总提议拆分，规模压缩，在此时此刻，那会为我们造成极大的恶劣影响！”
李东忍不住打断道：“黄总，那啥，刚刚是你提议的，我就是赞同一下而已，没必要给我扣帽子吧？”
黄光玉眼神犀利道：“我只是提前向大家分析两种可能性带来的后果，而李总，却是迫不及待地要进行拆分！
到底有什么居心，我想大家都能看的清楚！
国美换牌远方，恐怕是李总早就打定的主意吧！”
李东脸色恢复了冷峻，冷笑道：“这话说的，我可不敢认同。
有些事，黄总太过斤斤计较了。
就像国美品牌的问题，其实在当初上市的时候，难道不该成为上市部分的一份子？
哪有超过700家门店上市，结果品牌还在未上市部分这边，这不是开玩笑吗？
现在黄总拿品牌说事，我觉得好像在威胁谁似的。
我发表一句自己的观点，就成破坏分子了？
我远方的牌子，在你收回国美授权之后，免费给大家使用，倒是成了错误了？
要是不想用远方的牌子，那黄总就干脆别提这事好了，既然提了，你要授权费，花的也是我们股东的钱！
有免费的不用，还用你收费的？”
李东抓住品牌的事，专朝这个点进行攻击。
至于老黄说的第二点，注资，李东也不发表任何观点。
一旁的孙涛几人都有些皱眉，不过没说话。
按理说，这时候李东应该同意才对，哪有反驳的道理。
他一直想要的，不就是现在这种局势吗？
不过大家也不是傻子，深入一想，就明白李东的意思了。
先淡化这部分未上市门店和国美品牌的重要性，要不然，按照老黄的说法，注入就是百亿以上的增值。
那岂不是说，注入的资产估值，要高达百亿！
现在，李东说品牌可有可无，注入不注入都一样，远方可以免费分享品牌和规模效应。
几句话的工夫，就淡化了其作用。
至于之前的百亿增值，李东更是没接话茬，显然当没这回事了。
两人看似争吵，其实早就开始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除了普通股民还在发愣，还在以为李东真的拒绝注入，其他人大亨级人物，心里隐隐都有些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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