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据说是从江南江西总督衙门里面传出来的,现任的江南江西总督马国柱对此似乎不太满意。可仔细想来,却也正常。
马国柱与同为总督的陈锦不同,他是洪承畴在顺治四年因父丧回乡守制后被任命为江南江西河南三省总督的,可以算是继任者,而非是陈锦那样的下属。而从资历上说,马国柱可是自黄台吉时代就是满清最重要的汉臣之一,也根本不是陈锦这个同级的总督所能够比拟的。
假设洪承畴这个资历同样逊色于他的后来者真的经略四省,马国柱本人反倒成了下属,自然是未必能够让其满意的。
这个消息若是旁人听来或者会半信半疑,甚至是深信不疑,毕竟洪承畴以前就代替多铎全权负责过江南的军务。可是根据陈文的记忆,洪承畴应该是在明年的岔路口之战后被任命为西南五省经略的,眼下西南战场清军的压力远超东南战场,怎么可能把洪承畴这个大拿派到这里来啊。如果洪承畴真的出任东南经略,那西南战场上又会发生怎么样的变化,谁又来出任那个以以汉制汉为目的的西南经略呢?
不仅仅是史书记载中洪承畴的能力所产生的威压,对于未来的不可知同样吸引了陈文太多的注意力,甚至到起身告辞后他都没有再去考虑其他事情。哪怕,这还只是个没有确切消息的传闻而已。
陈文走后,由于明天还要继续商讨,很快姚志卓就回客房休息了,而邓起西作为钱谦益的门生,则留到了最后。
“这位临海伯,似乎不太相信西南王师能够杀进长江,至少老夫感觉,在西南王师杀进长江前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啊?”听到钱谦益此言,邓起西先是一惊,待重新回忆了一番今天的交流,似乎还真的是这么回事。“恩师,临海伯身处关键之地,若是没有他的协助,只怕成事的可能性就要低上不少了啊。”
“确实如此。”
邓起西想了想,突然说道:“那么,是不是把资源投诸到其他地方,比如大木那里?”
“不可!”听到这话,钱谦益立刻回道:“自鞑子的那些流出的奏报中显示,若非此人,只怕江西的平江伯已经覆灭,就连大木也未必能够放下心去围攻漳州。临海伯身处关窍之地,造成的影响绝非其他什么人可以比拟的,便是大木也未必能行。”
“此人用兵如神,一路行来所见也是号令森严,有此成就,绝非幸至。与其将资源投诸到其他人身上,不容用在这把刀刃上,对中兴大明的事业更加有益,我等切不可因个人好恶而坏了国事。况且,老夫相信他所言非虚,若是西南王师真的可以杀进长江,他定能成为臂助。即便不成,有他在浙江一日,大木就可以安心经营,无须分心他顾。”
见邓起西郑重其事的点了点,钱谦益继而笑道:“这位临海伯在东南所起到的作用和可能造成的影响实在太大,老夫倒是愿意为他做一做说客,找一些有着真才实学的士子前来规劝和襄助一二,以免此子误入歧途。”
到了第二天,陈文与钱谦益等人再度交谈了一番,并且确定了由邓起西和陈文麾下的那个叫做白景赫的暗探作为彼此之间的联络人。消息上互通有无,以便更好的进行配合。除此之外,钱谦益还拿出了一打子会票,分别来自几家徽商的票号,加在一起居然有十万两银子之多。
这笔银子是钱谦益在数月前决定来见陈文后通过取出地窖的存银和变卖了一些家产凑出来的,用以资助给陈文招募更多的军队。而想想对于未来还一无所知的姚志卓还在身边,陈文自觉得是抢了他招募军队攻击崇明的那一份,颇有些不太好意思。
可是联想到当年和钱谦益争状元的那位韩敬,其父不过是个知县,据说还很清廉。可就是那位清廉的知县居然能够拿出四万两银子来给儿子求个状元,而且这还没算会试以及之前的一系列花销,陈文突然对明时的官宦人家的土豪程度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尤其是当发现他奋斗了两年实际上还是个穷鬼之后,这份银子立刻就拿得心安理得了。
这两年下来,陈文经手过的银子到底有多少他自己已经数不清楚了,甚至连个大概的数字都得找孙钰、顾守礼、齐秀峰和周敬亭这几个对他的开销更为了解的人物来帮忙算算,所以对于打土豪的事情他向来是毫无心理负担的。
不过,这件事情他并不打算做成一锤子买卖,于是陈文便和钱谦益谈及起了借款的事情,为的就是把这个土豪更好的绑在他的战车上面。
钱谦益对于借款似乎很感兴趣,但是以陈文做销售时积累下来的经验来看似乎更像是对于这个创意感兴趣,而非对于借款的利息感兴趣。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钱土豪就表示过几个月会让邓起西再来金华,同时再带两万两银子,用来买这个劳什子的征虏大借款,而这十万两则还是资助。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两万两银子,确实是难得的大手笔了,至少此前从没有人买过这么多的征虏大借款,甚至连四分之一的都没有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做成了一笔大买卖的陈销售却萌生了某种生意受损的挫败感,想想还真是贪心不足。
陈文与钱谦益会面的第三天一早,后者就启程返回老家。钱谦益留下了十万两银子和两万两借款的约定,以及彼此联络交换情报的方式。相对的,陈文则在那份“楸枰三局”的战略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总而言之,双方都觉得自己赚到了,而且是赚大了。
这样双赢的买卖陈文恨不得多做几次,奈何这世上却没有那么多如钱谦益般实心眼的土豪,让他突然产生了一种空有盖世神功却无处施展的寂寥。
钱谦益走后,陈文原打算直接返回衢州前线的,虽然飞鸽传书每天都会报告工程进度和适时的军情,而且清军也确实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为衢州解围,但是身为主帅,总要在军中坐镇才是正道。可是没等他启程,派去联络李渔的那人便带回了消息,说是李渔已经赶回了兰溪老家,打算和陈文一见将手稿亲自交给他。
确切的说,应该是和陈文的笔名——表字为树人的那位儒生“鲁迅”见上一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