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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禁卫军右指挥官莱恩

    腓特烈坐在三楼雅阁里,瞧见斐迪南在对面伸手指着自己的时候,顿时觉得真他妈背运,吃个饭都要被人恶心。

    莱恩为了殷勤招待故乡的领主,才破费钱财,提前三天订了三楼雅阁来宴请腓特烈;莱恩又不愿自己和腓特烈的关系太过惹眼,招来勾结外镇军阀的流言蜚语,所以克制地选了三楼,没有去和其他贵族争夺4楼、5楼的豪间。其中的难处和心意,莱恩早就得体客气地道歉过了。

    但是点菜过后,刚没聊两句,腓特烈就瞥见斐迪南在自己头顶二十米外用餐。为了便于观赏竞技,包厢只有三面墙,可以隔空互望,所以斐迪南早就瞧见了腓特烈落座,只不过腓特烈坐在轻柔的阳光下,而莱恩坐在阴影里,亲王看不见宴请者身份罢了。

    老国王坐在斐迪南身边,正顺着斐迪南的指头望过来,恰巧碰见腓特烈的目光,居高临下地一望,眉毛蹙起来。腓特烈没招儿,只好推开椅子站起来,对老国王鞠了个躬。

    老国王甚至没点头,毫无反应地回头继续和斐迪南聊天去了。

    莱恩诧异腓特烈的礼貌,伸头进阳光一看,瞥见了艾莲娜的裙摆在五楼上晃,“哎呀”一声补充道:“斐迪南早说过要宴请国王看一次绝世表演,给大家瞧瞧无畏骑士的武勇。没想到是今天,撞车了撞车了……腓特烈殿下,您意思过了就不必搭理他们了,我们吃我们的。”

    腓特烈也看见了艾莲娜,心头流淌着热芝士般滚烫酸甜的温柔。但是他约莱恩出来另有正事,不得不努力把女皇撇到脑后,对莱恩点点头,往衣领里掖餐巾。阳光透过草绿色玻璃天窗洒下来,淡淡地将餐桌割成明暗两片;腓特烈坐在明处,奥托与奥菲莉娅坐在明暗交接处,莱恩小心地坐在包厢的影子里,既把优越的观赏坐席让给了客人,也不会被老国王瞧见他在宴请客人。

    莱恩没穿军装,披了一件白外套,长剑和火枪的武装带罩在外套下,戴着黑框眼镜,踩着钉靴,谈吐时气定神闲。这藏器于身的斯文,和怀策于胸的儒雅,令别人压根儿不敢挥霍他的耐心,莱恩越礼貌,对方越伺候得小心恭敬。至少侍者是一脸受宠若惊,唯恐照顾不周。

    莱恩一边吩咐弗洛里安开瓶醒酒,一边揉着弟弟的金脑袋,笑着对腓特烈说:“愚弟醉心绘画,不务正业,您还在12圆桌议席里给他留了一席之地,不至于让科瑞特家族蒙羞,真是太照顾了。”

    弗洛里安根本不敢还嘴。

    腓特烈坦率地笑道:“12个家族都为威廉城堡立下过不世之功。没有诸公,就没有威廉堡统治巴法里亚的黄金年代。您远在维纳,无暇分身,由令弟继承科瑞特家族席位,是理所应当的。而且弗洛里安并非不务正业啊,他的画作广为流传,影响深远,发行量已经蔚为可观,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税收啊。”

    弗洛里安瑟瑟发抖,暗想老子画小黄本都能被领主吹嘘得高端大气上档次,真是太照顾我的面子了,此恩无以为报。

    莱恩完全不知道弟弟捣鼓的是灰色产业,听见腓特烈面不改色的评价,顿时放下心来,收起严厉的家教,爱怜地看着一脸惊恐的弟弟,柔声拜托腓特烈:“既然如此,我放心不少。我无暇回家,最怕舍弟玩物丧志、误入歧途。舍弟就有劳殿下管教了。”然后看着弗洛里安说:“先醒这么些,你坐下吧。”

    弗洛里安脸如白纸,嘴唇哆嗦地坐下来,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坐在那里就像只惊魂甫定的母鸡,戳他都没反应的。

    腓特烈看着弗洛里安,示意他镇定,然后不遗余力地替他稳莱恩的心:“弗洛里安是圆桌议席里不可或缺的一员,声名远播,请阁下放心。”

    “舍弟跟我提过参观工厂的事情。”莱恩将醒好的红酒一一递给奥菲莉娅和奥托,避免冷落她俩,一边专心跟腓特烈直奔主题:“军匠工厂涉及军工机密,是绝不能允许外人参观的。我是做军工的,我能嗅到时代在变化。西边的弗兰帝国已经淘汰了火绳枪,正在逐步向燧发火枪转型;可能有一天,连龙骑兵都抵挡不住火力强劲的排枪阵了。而军匠工厂的火器研究正在紧要关头,他们用兽血提炼火精,制造出来的燧发火枪如果装备在平民骑兵身上,很可能组成一支不可小觑的新军。”

    莱恩轻轻叙述,讲解难处:“所以军匠工厂全部由禁卫军严格把守,布下三层防线,抓到间谍必须格杀勿论,政策严厉至此,我相信老国王绝不会批准‘巴法里亚技师参观军匠工厂’的申请。您甚至不必向他提起,免得惹他恼怒。”

    “是的,我犹豫再三,没有提及,于是来求你。”腓特烈叹一口气,由衷颓然道:“战败以后,弗兰帝国、西里沙、普如沙三大豪强的工业和军备一定会突飞猛进,巴法里亚不能再落后下去了。你的禁卫新军统一装备了燧发火枪,让平民也具备了可观的战斗力——试想三年以后,敌国三万火枪手步步推进,就算兰斯洛特再神通广大,威廉堡三百精英骑兵只会血洒沙场,无一生还;重型步兵必遭淘汰,绝无幸免。”

    他叹口气,闭目喝酒:“平民基数太大,远超贵族。把平民武装起来的科技,太可怕了。经济工业的差距,尚可补救;但是,如果巴法里亚三年内生产不出火枪队,可能会在下一次战争中被直接吞并。装备落后,会令战术变得陈旧,这是最致命的。”

    莱恩心有戚戚。他沉默半晌,黯然道:“恕我无能为力。”

    奥菲莉娅和弗洛里安一句话都插不进去,一个拘谨矜持,一个小心翼翼,都默不作声地低头喝水。奥托忽然展颜一笑,和颜悦色道:“今天本来是一起玩,怎么聊得沉重起来了呢?莱恩阁下以神学院高材生身份入伍,独自攀到了禁军右指挥的高位,难能可贵。无论何时,无论何事,若有难处,只消信鸦递话,威廉家族必鼎力相助,不问缘由。为了同乡之谊,干杯吧。”

    这话说得极其漂亮,莱恩也放松下来,莞尔笑道:“我不过是阻止格里菲斯·法里纳专权的人形印章罢了。不过阁下如此慷慨,莱恩也不会扭捏。无论何时,无论何事,莱恩力所能及之处,必然鼎力相助。人人为我,我为人人。”说着举杯了。

    奥菲莉娅慌忙去拿酒杯,与大家清脆一碰,偏头小啜红酒,咽下去就脸红,明明酒量差,还欢喜地对腓特烈说:“我喜欢这种甜的。”看着他,调皮地多喝了一口。

    气氛缓和下来。奥托看了腓特烈一眼,兄弟俩目光交汇,顿时不言自明,默契地不再提军匠工厂的事。碰巧莱恩问起奥菲莉娅来,腓特烈就笑着介绍道:“这是我的顽皮妹妹,带她来维纳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