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暴民太过分了些。”奥本海默不甘心地煽风点火:“直接攻击哈布斯中央银行的租界和公馆,这本身就是对王朝威仪的挑战,构成叛国罪。”
“别着急把自己跟皇室绑牢。”艾莲转身移向内廷,撂下冰冷的话语:“银行借着通货膨胀洗劫了这些市民。冤有头债有主,这些市民报复起幕后黑手来,倒是目标明确,不算糊涂。”
“可恶!”奥本海默低头咬牙。
“我亲身前来,目的是控制事态,而不是帮你镇压。”艾莲的华丽裙摆一寸一寸地爬出奥本海默的视野,意味深长的警告从内厅幽幽飘出来:“我作为‘工具’,也许没有我父亲那么趁手。习惯就好,奥本海默先生。”
“谨遵谕旨,艾莲娜陛下。”奥本海默气得牙齿无声乱颤,慢慢行恭谨的贵族礼,来保持低头,让莉莉看不见他脸皮抽搐的难堪表情。
“那……那外面的乱民怎么办?”龙骑兵急忙请示道。
“女皇的意思还不明白吗?你们是龙骑兵,连农民都害怕的话,养你们干嘛!”莉莉急急嗔道,扭头追艾莲娜去了。
在公馆外面,菲莉雅焦急地按剑巡视一圈,看见有不少机灵的饥民开始攀爬尖锐的铁矛围墙,被租界卫兵用长矛吓唬了回去。但是愤怒的饥民越来越多,噼里啪啦的石头下雨似的砸向轻甲卫兵。卫兵只能抬小圆盾护住头,居然遭到农民的火力压制,疼得踉跄后退。
有矫捷的饥民开始奋不顾身地重新攀爬围栏。
负责震慑喊话的租界卫兵已经换下来两三个,嗓子喊哑,效果全无。一个龙骑斥候匆匆扑在菲莉雅跟前,跪下喊道:“暴民太多,很快会包围盾墙阵线,已经抵挡不住了!”
菲莉雅按着腰间细剑,咬牙眺望黑云压城的疯狂饥民,只觉得像被噩梦般的狼群包围。
这些走投无路的巴法里亚人,如果装备上轻便的盔甲和武器,就会变成一支潮水一样的复仇之师。巴法里亚人遇强则强,就连农夫都会背水一搏,绝对是一股不可忽视的不安定因素。
正因为如此,才要不惜一切代价,遏制事态升级。菲莉雅作为龙骑兵骑士长,对这个道理再清楚不过了。
“斥候骑士和轻甲骑士领取盾牌,拉长盾墙阵线!”菲莉雅按剑四顾,临危不乱地想出补救措施:“给我堵住大门!租界卫兵威胁围栏!只要能逼退暴民,绝对不许拔剑!”
龙骑斥候在她身边惊喜地喊道:“是呀!只要有长矛就能阻止暴民越墙而入,这样的话,就算驻守租界的轻步兵都能负责围栏后的防线了!”
菲莉雅喜出望外地鼓舞大家:“是的,铁矛围栏非常锐利,可以有效阻止……”
然后,走投无路的铁匠抄起铁锤,在围栏外噼啪乱砸,将昂贵大理石基座敲了个四分五裂,然后拿绳索拴住铁矛围栏,众志成城地一拽,把一排尖锐的铁栅栏从碎裂的石基里生生拔出去,咣啷摔到地上。
领头的铁匠看见拽塌了铁矛围栏,非常欣慰,扛着铁锤试图指挥:“大家别抢,生铁的市价是两银币一公斤,我们先把这些围栏都拆下来融掉,炼成雪钢,那就能卖10银币一公斤……”
然后,人潮淹没了发表演讲的铁匠,像汹涌的蚊群一样涌进围栏的豁口,势如破竹地冲进租界里去。
铁匠想了一下,租界里全是金箔和银器,跟那比起来,生铁算个屁。然后他开始咆哮:“不要抢,一个一个来!”也不甘落后地冲进租界。
龙骑斥候顿时体会到了乐极生悲的落差感,在菲莉雅耳边喊得魂飞魄散:“刚说完就冲进来了啊,一下子全都冲进来了啊!!连铁矛栅栏都被抬走卖掉了啊,这些一毛不拔的乱民!”
菲莉雅恼火地咬紧牙,陷入冰与火的挣扎,她必须做出残忍的决定——是酷烈如火?还是克制如冰?
在她痛苦犹豫的时候,远处飞来三行骁骑!
塔楼上的强弩手弯腰呐喊:“骑士长!发现威廉堡骑士,正在快速逼近!”
菲莉雅登高远眺,看到远处的街头,腓特烈伯爵率领两名精锐骑士在策马冲锋,他伏在马背上,湛蓝的披风被狂风拉成笔直一线,战马像在路上飞,眨眼就从天边逼近,迫在眼前。
腓特烈身后的两名骑士落后他一匹马身的距离,在战马上坐的笔直,随着疾驰颠簸,面甲也叮当乱颤,洁白的披风猎猎飞舞。右侧的骑士高举战旗,一面威廉堡飞鹰旗高耸在空中。
方正细长的燕尾战旗在半空飘舞,上面绣着雪白的钢铁十字鹰,象征着威廉家族的威仪和信用,桀骜地飘荡在空中!
不知为何,菲莉雅心头像开了一眼温泉,暖流洋溢全身,险些变成泪水流出来。
她的克制并没有白费。终于看到和平解决的曙光了。
三条披风猎猎的模糊残影窜进公馆大街。逼近人群时,执旗的法拉格特爵士运用神力,气吞山河地咆哮呐喊:“威廉堡腓特烈伯爵驾到!闲者退避!威廉堡腓特烈伯爵驾到!闲者退避!”
这震耳欲聋的厉喝直达苍穹,嗡嗡地摧残着暴民的耳膜。然后街上所有饥民回头一看,卧槽,飞来三条铁骑,撞上的话绝对会支离破碎啊!还不让路就要成佛了啊,要死要死,赶紧让路。
然后,伴随着马蹄震地的“嗒嗒”声,矫健敏捷的农民们纷纷蹿进路边绿化带里躲避,把大街主干道给骑士让出来,黑压压的暴乱大街飞快地裂开一条豁口,像被烙铁切开的黄油,凭空让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龙骑兵看得叹为观止,他们发现巴法里亚的农民就像一群猴,堵塞交通的时候满地都是,一旦有危险,只见黑影唰唰蹿过,刹那无影无踪,逃命速度堪称动物界奇迹。
然后,腓特烈毫不减速,策马扬鞭,长驱直入,目中无人地直冲战圈中心,宛如一道驱散雾霾的长虹,肃清了所过之处的阴云。刹那之间,他率领双骑,直达公馆大门,电光火石间撞向龙骑兵盾墙。因马速太快,又畅通无阻,刚刚还在天边,刹那抵达眼前,龙骑兵甚至来不及反应。
菲莉雅用力闭上眼睛,像捱疼似的一咬牙,不忍心看见腓特烈撞死在盾墙上的凄怆画面。
接着,腓特烈娴熟地勒缰绳,战马突然站起,奋蹄长嘶,壮硕的肌肉狠狠承受了刹车的冲击。当怒马的双蹄重新落地时,已经完美停住,战马甩头喷鼻,滚烫的吐息都扑在了盾牌上,让后面的龙骑兵嗅到马嘴里的青草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