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正在流失。”古神的声音在小千脑海里响起。
她咬牙瞧了腓特烈一眼,看见主人亦步亦趋地扶着苍老的先知,并没有回头看自己。她痛下决心,脚步减慢,不动声色地掉队,然后在走廊拐角处转身往回走。
她娇小的身子藏在阴影里,等走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老态龙钟的永恒先知,拄着拐杖匆匆前行。
镇守在路边的黑袍神甫投来关切的目光,甚至有人开口问:“先知大人,您怎么独自一人……”
可是小千绷着脸,完全不搭理,笔直往黑曜石之门里面走。
神甫看见先知如此冷漠,竟然不敢多言。
变成先知的小千知道,腓特烈随时会发现她的失踪,她这冒牌的“先知”会随时暴露身份。但是为了替主人铲除后患,她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拄着拐杖走向高台,甚至小跑起来,拖着白袍走到操作台前。在她面前一米外,就是雪白的冬眠舱。
操作台还开放着,先知显然年纪大了,没有想起随手关上。
小千双手悬在键盘上空颤抖。她一脸懵圈,看不懂这些复杂的输入设备。
古神的声音响起:“右手边那个阀门,拧开,轻轻拔出里面的电路抽屉,把电路板的插口暴露出来。”
小千照做。
她拧开阀门,打开护盖,发现里面森严罗列着绿光幽幽的电路板。那些电路板井井有条地排列成抽屉状,严谨得像具有智慧。小千努力镇定,小心翼翼地拔出一只“抽屉”,电路板毫不设防地暴露在空气里。
古神的触手恰如其分地出现了。随着空间挣开幽深的裂缝,一只柔软的触须弹出来,宛如来自虚空的电缆,直取电路板。然后触须末端像花苞绽放,露出九根娇嫩的花蕊。
“我植入安乐死程序。当屏幕弹出提示框,你就点‘确认’。注意,这里的仪器会抑制我的力量,我只能创造这一根触手。你要小心。”古神轻轻说。然后“花蕊”全部插入电路板,触手随之寄生在电路板上。
整台冬眠舱微微一颤,屏幕上弹出进度条:
“数据载入35%……”
突然,冬眠舱哆嗦了一下,仿佛尸变的棺材,听见“咚”的一声响,却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古神嚷了一声:“复苏程序已经被激活!可恶,冬眠者的大脑是苏醒状态!他察觉到我们的入侵了,正在强行唤醒四肢!小千,没办法安乐死了,我只能紧急打开舱盖,你用背叛之刃割他的头!”
“可以吗!”小千脑袋一麻。
“可以!他刚刚复苏,手脚不听使唤!他绝对没可能打过你!割了他的头!”古神急切地命令。
神不知鬼不觉的安乐死,一下变成了血淋淋的谋杀,计划赶不上变化,小千的算盘一下子被毁得面目全非。
白色的神袍下,小千的身体已经变回来少女模样。她哆嗦着摸到袖子里的背叛之刃时,满脑子竟然在想:“主人该恨死我了……”
“小千!”古神在小千的脑子里尖叫。
就在此时,那只雪白的虫茧骤然睁开一圈裂缝,令人窒息的冷气喷薄而出,宛如白云鼓舞了整个房间。
宛如无花果爆起洁白的壳,冬眠舱的盖子掀起来,像剥开的南瓜子。
外面的神甫尖叫起来。腓特烈的怒吼声由远而近。
紧接着,小千看见氤氲的寒雾里,一个贴满电线的人形挣扎着坐起来;它仿佛醉酒的猫,又像在冰面上乱滑,手舞足蹈都不能保持平衡,半天都没办法爬起来。
“他无法正确支配骨骼肌,趁现在!杀了他!”古神尖叫。
小千银牙一咬,豁出去要杀人时,白雾里的人形居然冷笑起来,用生硬的吐字威胁:“跟我一起被活埋吧,蠢货。”
“你才是蠢货!”小千一刀挥过去,里面那个人形被砍得一歪,札手舞脚地摔下去,一蓬鲜血激射出来,溅红了小千的半身白袍。但是小千没似乎砍中要害,因为那个人捂着伤口,还在奋力用语音下令:
“启动引擎自毁进程,程序与我的心率挂钩。”
“圣骸之塔自毁程序就绪。激活指标:管理员心率。98。97。……”控制台智能回答。
那个寒烟里的人形浑然不惧,它意识到小千能听懂拉丁语时,它不仅镇定下来,而且开始争分夺秒地威胁刺客:“如果我的心率归零,这座塔就会自毁。猜猜你会被炸上天?还是会跟我一起被活埋?蠢货。”
“他要自毁?我们都会被埋起来?”小千惊愕时,古神在她脑子里尖叫:“我会把你拉进次元门,直接传送到巴黎!你不要被他恐吓到,趁他的骨骼肌还没复苏,割他的头!杀了他!”
“不止你会死,这座塔里的人都会死,你身边的人,亲近的人,都会死。”那个复苏者就算虚弱无力,都急促地吐着字,拼尽全力动摇小千的意志:“难道这里就没有一个值得你放下刀的人吗?”
冬眠者说话渐渐利索起来,他用最后的力量,咆哮出这个长句,果然对小千造成了心灵一击。
小千的心被剜了一下。她条件反射地想起了腓特烈。
“就算我能逃,主人也逃不掉……主人可没有次元门啊……”小千的匕首哆嗦了一下,她心如刀割时,犹豫了一秒。
“女人!你这个女人!”古神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然后那只触手愤然从电路板上抽离,九根花蕊宛如毒蛇吐信,奋力缠住小千手里的匕首,越俎代庖地钳着小千的皓腕,狠狠扎向那个冬眠者的心口!
就在此时,响起一声尖利的呼啸,两米长的理想使者宛如巨大的飞镖,怒旋着呼啸而至,打飞了匕首。小千被震得手一麻,心惊肉跳地想,如果理想使者再偏半寸,我的手腕兴许就没了。
她慌张地攥着酸麻的手腕,扭头一望,果然看见怒气冲冲的腓特烈站在门口,在腓特烈身边,一圈神甫在歇斯底里地尖叫:“为什么扔偏了?为什么不杀了那个渎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