腓特烈刚上岸,菲莉雅就来拽他的手,一边冻得牙关哆嗦,一边认真告诉他:“我和国防军镇守北门的旅长有交情。我给你些钱,你带妹妹从北门逃走。回到故乡,就有希望。”
奥菲莉娅的银行很快会被冻结,腓特烈已经一文不名了。菲莉雅只好拿私房钱给他做贿赂经费和潜逃路费。
腓特烈瞧着菲莉雅,不知说什么好。她的红发被水粘在脸蛋上,湿透的小裙子紧贴大腿,粘得腰和臀连成流畅曲线,该细的细,该翘的翘,圆润的双腿更加一览无遗,魅力无与伦比;而滴水的裙子贴在小腹上,形成轮廓清晰的迷人峡谷,这欲盖弥彰的性感叫人邪火乱窜。她却浑然不知,冻得双膝并紧,搓着胳膊,祈求地等他答复。
“艾莲娜可能有危险。”腓特烈虽然想抱紧她,却后退了两步,两人对视的目光越拉越远,像拽细的糖丝:“今晚我必须独自行动,至少明天我要留在皇都,因为艾莲娜如果被软禁了,我就必须做点什么。”
“你……”菲莉雅凝噎气堵,还以为他为了艾莲娜走火入魔,嫉妒得音调虚弱起来:“好不容易从火坑爬出来,你又要跳回去?难道爱情大于生命吗?”
“这是男人之间的较量,和女人没关系。”腓特烈将妹妹往菲莉雅跟前一推,垂下目光,看着地上的草:“如果爱情比野心重要,我就不会走到今天。”
然后他转身跋涉,踩着倾斜的河岸,一个人攀向寂静的大路。他要去哪里,谁也不知道。
菲莉雅错愕凌乱地搂着迷惘的妹妹,盯着腓特烈的背影,喃喃问怀里的奥菲莉娅:“家也不要,钱也不要,名声不要,命也不要——你哥哥以前是这样的人吗?”
“他跟我说过,只有机会主义者才能从社会下翻身,”奥菲莉娅瑟瑟发抖地躲在菲莉雅怀里,低头回答:“哥哥要当个投机家,所以就算害怕都不能逃避。菲莉雅姐姐,你要照顾我,别让他担心。”她熟练地撒娇。
小妮子很清楚腓特烈推开她是为了什么。腓特烈自顾不暇,只能托付菲莉雅来照顾妹妹。在古典的皇都,一个强大的姓氏甚至能掰弯法律。比如青云直上的法里纳。
只要菲莉雅照顾好妹妹,腓特烈就可以放手大干,为所欲为。无畏骑士主力部队还没进城,一切大有可为:只要腓特烈救出被软禁的女皇,号令民族主义军官组成保皇党,就能实现他的野心,仅凭手里的佩剑,去做世界的主人。
腓特烈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而菲莉雅在克制之下,甚至没有去追他。她在监狱吻他,已经是自尊弯曲的极限;如果腓特烈为了另一个女人离去,那么菲莉雅宁肯在河边站一夜苦等,都不会允许自己追他半步。
“珍惜靠近自己的人,割舍抛弃自己的人”,这是菲莉雅努力守卫的尊严。她宁肯撕心裂肺地被抛弃,也不会死皮赖脸地求疼爱。
她呆呆站了许久,腓特烈都没有回来找她。
于是她知道,这种幻想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怀里的少女忽然哆嗦了一下,妹妹怕冷。于是菲莉雅弯腰搂住妹妹,微笑道:“想去姐姐的城堡做客吗?那里很温暖,很安全。”
“姐姐,你的刘海在滴水。”奥菲莉娅伸手揩菲莉雅的脸颊,“你不会哭,对不对?”
小妮子太会鼓励人了。
“……”菲莉雅用力抿住唇,再也装不出笑脸,她低头拿手背揩了眼睛,才狼狈地抬头,一言不发地牵着妹妹走向马路,害怕吱声就会露哭腔。
这段河岸偏僻无人。她们走了一小段,就看见了一辆低调的马车,两名私家骑士敏捷地跳下来,链甲沙沙一响,低低问了一声:“菲莉雅小姐?”
菲莉雅点头,抱紧身子说:“腓特烈劫持我越狱,他跑掉了,你们在路边找到了我。就这么告诉父亲。”
“是。”私家骑士仓促递上毛巾毯子,菲莉雅拿毯子包着妹妹上车。然后战马安静地昂头抬步,小跑奔向烂熟于心的法里纳私家城堡。
一小时后,换上便服的腓特烈重新出现在熙攘的市中心街道上;他利用神器的扫描功能,避过重重搜捕,在教堂和军部之间穿梭。
腓特烈出现在军部的时候,参谋似乎被特别叮嘱过,直接把腓特烈带进了法里纳上将的休息室。
“你居然越狱了。”上将阴沉着脸,叠着二郎腿在圈椅里吹咖啡,根本不抬头看他。
上将已经发现菲莉雅挪用他的公章伪造军令,已经气的七窍生烟。
他视腓特烈为阴谋家,但是腓特烈玩弄了上将自己,上将很服气;但腓特烈还祸害了他闺女,上将就忍无可忍了。
“相信军部已经有决议了。”腓特烈一改往常的客气,笔直走到上将面前,坐下,“希望你们释放我的26名骑士,全部配备盔甲和重剑,我们将组成一支不俗的战斗力,可以完成双线作战:一边剿灭城外的300无畏骑士,一边攻陷防卫空虚的宫廷,一炮双响,干脆利索。”
“你对菲莉雅做了什么?她竟然愿意去解救你?不惜触怒我?”上将余怒未消,根本不跟他谈公事。
腓特烈囧囧有神的眼睛像野火熄灭了,黯淡地收敛了锐气,低头握着拳头说:“我和令爱互相倾心。”
上将突然站起来,连杯带盖攥住咖啡杯,狠狠掼在地毯上,不仅滚烫的咖啡脏了他的手,咖啡杯还碎成满天陶瓷渣;声音却低的像一声哑弹,因为地毯太软。
腓特烈不说话了。上将摔了杯子,怒火中烧地指着腓特烈问:“女皇的密诏是不是你安排的?”
“是。”
“女皇会容忍你和菲莉雅的地下情?”
“不会。”
“你有脸说你和菲莉雅互相倾心?”上将咆哮着拍茶桌,腓特烈的咖啡杯跳到半空,“当啷”落回来,咖啡洒得桌面一片狼藉。
腓特烈攥拳沉默了两秒,突然站起来,斯文地掸掉衣服上的咖啡沫儿,昂头盯着上将燃烧的双眼,四条目光像激光对峙:“我放弃申辩,只能从客观角度回答您的问题。按照预期,军部、教廷、巴法里亚联军,会于明天上午伏击无畏骑士团主力,并且软禁国王和斐迪南,然后军部扶植皇帝执政,皇帝会允许军部成立五人席位的摄政议会,由大宰相、元帅、您、财政司和律政司首脑组成。很明显,五人议席,资产阶级占据其二,民族主义阵营占据其三,意味着军部将取代斐迪南和国王,成为整个帝国的舵手。而西里沙公国失去亲王,主力骑士团同时覆灭,立马从‘强极一时’变得‘空虚羸弱’,变得任君宰割,这是千载难逢的振兴机会。帝国的武运将在你们手里扶摇直上!这不是您一直想要的吗?”
法里纳上将感觉腓特烈的话像恶魔的诱惑,字字挠中痒处,怔了一下。
腓特烈绕开茶桌,逼近上将,盯着他的眼睛,不卑不亢地温文尔雅:“而巴法里亚也会重拾军备,继续与帝国勠力同心,抵御列强。我们所做的,只不过是让背叛国付出代价,让受伤的国家中兴再起!我们属于同一个命运共同体,理应为彼此而战。所以,为斐迪南策划一场电光火石间发生的灭顶之灾,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
法里纳上将阴沉地索取:“舆论压力不够,女皇正统性不够,军队在仓促间无法消化围攻皇宫的命令。怎么办?”
“皇室正统性,由教廷来赋予。教廷会宣布斐迪南为异端魔鬼,并且承认艾莲娜的统治地位。不仅如此,教廷还会派出神官参战,力度足够说服一切。你放心,你们不仅不会沦为不义之师,反而可以名正言顺地杀戮。”腓特烈慷慨地供应了上将所需要的一切,他打开天窗说亮话:“教廷那边,我都替你们交涉好了。”
“你居然能改变教廷的立场,让精灵入世作战?你从进皇都的那天就开始策划这些了?”上将越发觉得腓特烈这人棘手。
“不。我从被斐迪南伏击那天,才开始策划这些。因为我那天才知道,如果我输了,就会一无所有——既然如此,还不如赌上一切来翻身。”腓特烈轻描淡写地略过了心路历程,为了取信于上将,才草草交代几句:“我那天就说过,我要赢。”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腓特烈承诺教廷入世,战斗力和正统性全都有了保障,上将终于满足了。
人一满足,气势就虚了。上将坐了下来,挥手斥退仓皇收拾桌子的参谋,低头抿新咖啡。
“你像极了真正的雅利安人。就算在泥巴里打滚,也不忘记追求强大,也不忘记要往上爬,德意志的土地永远能孕育充满野心的年轻人。”法里纳上将端着咖啡,心潮澎湃地深吸一口气,低头喃喃:“腓特烈,你是个野心家。”
“如果爱情大于野心,我会老实从军,在您的麾下作战。”腓特烈依旧垂手站着,声音细细地说:“就算现在,如果您允许,我也会退出权力争端,认真对菲莉雅负责,娶她做伯爵夫人。”
法里纳上将都没考虑,条件反射地回绝:“请你放过菲莉雅。她的灵魂毫无污点,而你是条毒蛇。请离开她越远越好。”
他说完,才低头喝凉透的咖啡。
腓特烈在原地站了半分钟,看着上将一口一口地喝完那杯咖啡,气氛冷却成坚冰。
“下面,我们该商讨伏击的部署。”腓特烈面无表情,仿佛毫不受伤:“无畏骑士团的主力数目超过三百,要杀光他们,需要布置重兵才行。”
“军部也是这样认为。如果神官参战,伏击伤亡更加会得到控制。”法里纳上将放下空杯,和腓特烈一起走到战术沙盘前面,弯腰指点:“宫廷防卫已经空虚,只需要元帅和你我率领40骑士,就能擒获斐迪南。而我们的主力部队会布置在城外的丘陵上,争取将无畏骑士团主力全部歼灭,彻底摧毁斐迪南的有生力量。宫廷政变和城外伏击战会同时打响,迅速结束,尽量降低影响,让权力平稳过渡。”
腓特烈耐心倾听,认真提出修改意见,就像他和上将从没发生过不愉快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