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声音渐渐平息,清脆的马蹄声响起来,答答地敲着人的心房。
小马蹄看着速度渐渐慢下来的马队,夕阳的红光映在他们的铁盔上,阴森森中又透着一种暖意。
这是小马蹄从来没见过的一种场景,数不清的马匹背着一轮红日缓缓压过来,好像是一座山一样,要把挡在前面的一切碾碎。
这一幕深深地印在了他幼小的心灵里,永远无法磨灭。
追赶山民的土兵被这一往无前的气势吓得脸色发白,他们印象中的战争是刀来枪往的互砍,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眼前的骑兵整齐的阵容像是一座高山,高不可攀,前进的时候又像大海的波涛,席卷一切。
带队的甲常禄见对面的骑兵渐渐停了下来,终于出了一口气,对身边随着的亲信道:“大宋的兵马来干什么?不是那里朝廷早知会过了,边境各州不得再招纳我们交趾的人吗?难不成他们连朝廷的话也不听!”
亲信看看周围,小声道:“好像——是因为我们已经进了门州境内。”
“那又怎样?半年以前,这里我们想来就来,黄知州一家连个屁也不敢放!怎么,现在还多了规矩了!”
“黄知州已经纳土,到大宋享福去了,现在门州驻扎的是大宋官军。”
“那又怎样——”
这句话说了一半,甲常禄看着对面停下来的忠锐军,把话憋了回去。
忠锐军在离追兵一箭之地的地方停住,既没有进攻,也没有动作。
甲峒追山民的土兵被忠锐军逼住,渐渐靠拢,双方对峙起来。
逃跑的山民被双方夹在中间,左看右看,不知怎么办才好。过了一会,终于有人忍不住,回去救了被追兵追上绑起来的同伴。也渐渐聚到一起。
回头救人的山民见土兵没有动静,胆子越来越大,慢慢绕到了追兵的后面,把人一个一个都松了绑。扶着回来。
太阳晃晃悠悠地落到了山顶上,满天的霞光慢慢收敛。山风刮了起来,卷着地上的枯枝败叶,带着冬天的寒意,吹过这山间的宽广谷地。
甲常禄看着一个一个扔在路边的山民被救回去。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爆出来,心里也在滴血。这可都是甲峒的丁口,甲峒的根本,就这么眼睁睁着看着没了,自己怎么回去交待,伯父该怎么罚自己!
“不行!不能这样!这些宋兵不过是来吓我们而已,不敢动手!来人,去把那些山民赶跑,捉住的人不能再丢了!”
身边亲信小声道:“衙内,我们现在可是在门州境内。对方人多,又都有马,真要是冲起来,我们会吃亏的!”
“不要被他们吓着了!这些宋兵就是看起来吓人,不敢跟我们打的!自从出了苏茂州的事,那边京城里有命令下来,再许招我们的人了!听说还有专门的书信给升龙府,说是会把人交回来,邕州这里怎么敢不听?”
亲信见甲常禄认了死理,知道他的脾气。只好住嘴不再说什么。
甲常禄指着一个小头目道:“你,带两个人去驱赶那些山里的贱坯,看对面宋军敢不敢冲我们!”
那个小头目带了两个人,骑了马奔向队伍后面。追逐救人的山民。
甲常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对面那杆高高立起的“宋”字大旗,紧张得呼吸都停止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只让两三个人回去,试一试对面的反应。
过了一会,见对面的队伍还是一动不动,甲常禄仰头狂笑:“直娘贼。差点被这帮杀才吓住!他们就是来吓人的,怎么就敢擅动刀兵!”
指着身边的几个小头目,一连串地喊道:“你,你,你,还有你,带了人回去,把那些不知死的贱坯也一起扣下来!这帮杀天千刀的,以为有了人给他们壮胆,就真地敢做反了!等到回去,我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几个小头目见最先回去的三人没事,哄然应一声诺,各自带人,呼啸着向队伍后面跑去,纷纷捉拿赶回来救人的山民。
小马蹄在洪二叔的背上,看看前面一动不动的马队,又回头看看被重新抓住的山民,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很,无力地趴在了洪二叔的背上。
“呜——”
正在这时,一声嘹亮的号角声响起,大地突然颤抖起来。就像一个旱天雷一样,如雷一般的马蹄声骤然响起,周围的群山好像都在摇晃。
甲常禄傻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帅旗徐徐前倾,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旗子在晃动,随着这旗帜,对面两翼的骑兵突然就冲了上来。
一箭之地不过眨眼之间,甲常禄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傻呆呆地看着两翼骑兵绕过他的中军,风一般席卷他的后方。
正在追打山民的土兵只听见隆隆的声音,漫天烟尘里突然就冲出了他们认定不敢上来的大宋骑兵。
曹洋手持长枪,随手一扫把一个甲峒小头目扫下马来,手中长枪点着他的咽喉,任凭跨下战马轻点着马蹄。
地下的小头目脸色苍白,眼睛看着脖子旁边透着寒光的枪尖,只觉得上面透出的凉意直冰到心里去,浑身都僵在那里,动也动不了。
只是片刻功夫,甲常禄队伍后面的那几个捉拿山民的小头目和手下人就被忠锐军制住。因为韩道成得到的命令是把人留在这里,并没有大开杀戒,只有两三个土兵倒霉,被收不住手的骑兵刺死,其他人被圈在原地。
被曹洋制住的小头目等了好一会见没有动静,这种鬼门关前游荡的感觉快把他逼疯了,朝着马上的曹洋大叫:“有本事你就一枪刺下来!你们这些宋人,就会仗着马快枪利吓唬人,就是没胆子见血!”
曹洋眼色冰冷,猛地抽起长枪,在他的脑袋上砸了一下,而后用枪尖在他脸上划了一圈,依然指着他的咽喉。
甲常禄前后看看,身后两百左右的骑兵,前面还有三百多人,两侧则是连绵的大山,自己带的这一百多人竟然连个退路都没有,已经绝了生路。
见绕到后面的骑兵并没有大开杀戒,甲常禄心里渐渐明白过来,估计是对方没有得到真正开战的命令,还是有所顾忌。
(这一章有些长,只好明天再写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