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二一手提着一大包荷叶,一手提着两瓶酒,满脸堆笑,问站在门外的病尉迟:“童大官人可在里面?都是自家兄弟,这里有点酒肉孝敬。 ”
病尉迟冷冷地道:“杜员外千万不要如此说,我们如何敢与你做兄弟?”
“我们江湖上的好汉,从来没有隔夜的仇。以前是兄弟我做得差了,冷落了你们,是打是罚尽管开口就是。但这样拒人千里之外,可不是江湖上好汉的行径。”
病尉迟在无表情地道:“凌某现在只是替人跑腿看门,可不是什么好汉,杜员外这话说得差了。我们在你门下白吃白喝,就该受人冷眼,谁曾说过半句报怨的话?前事揭过,我们兄弟不拿过去的事说杜员外,杜员外也就不要来跟我们攀交情了。”
杜二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兄弟,不管怎么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都怪我眼皮太浅,不做人事,你和童大官人都是做大事的人,如何与我这不起眼的小角色计较?我实在是有要事打童大官人,千万与我通禀一声。”
正在这时,童大郎从里面送一个客人出来,见杜二站在门外,冷冷看了他一眼,与客人拱手作别,互道珍重。
杜二看着客人离去的背影,吸了口气:“这不是城里的姚官人?听说他家里的长辈正在京城任要职,他们一家在洛阳城极是得意,没想到也有童大官人有交情!”
童大郎本来要进门,站在门口那里想了一想,转身对杜二道:“童某不是翻脸不认人的人,我们兄弟三人初来龙门镇,多承你看顾,才等到时来运转的一天。有什么事情还是进门来说,拦你在门外让人耻笑。”
杜二急忙拱手谢过:“童大官人到底是做大事的,心胸宽广,肚里能撑船!”
一边的病尉迟冷哼一声,面色阴沉。
童大郎叹了口气:“罢了,我们在外面的厮混,讲究的是与人为善,结恩不结仇。兄弟把这事情揭过吧,到底是用过杜员外酒肉的。”
“官人快不要这么说,辱没杀我!些许酒肉算什么,江湖上义气为先,自家兄弟一时困顿我自然要照顾!只恨当初照顾不周,不能让你们尽情快活!”
杜二一边说着,一边避开病尉迟,闪身进了房内。
童大郎对病尉迟道:“兄弟一起进来说话,不需要做给人看。”
病尉迟点了点头,跟着童大郎进了房内,口中道:“我病尉迟三生有幸,结实了你这个兄弟,又有气魄,又有担当,又重义气!”
童大郎点了点头,拍了拍病尉迟的肩膀,与他一起进了房内。
杜二躬身站在一边,满脸都是谄媚,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这是一包牛肉,不远处一户人家里的牛不幸被大石砸断了腿,分了肉卖,我特意买来让大官人下酒。那牛不过一岁多点,正是好时候,雪花一般的好肉,极是细嫩,绝非老牛病牛可比!这里是两瓶一等的上好烈酒,京城里特意带来的,大官人尝一尝,可合口味?”
童大郎示意病尉迟收了东西,自己在主位上坐下,对杜二道:“杜员外是贵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到底是有什么事情来找我们兄弟?”
“大官人怎么如此说?我们自家兄弟,来叙叙旧也是应当——”说到这里,杜二见童大郎看着自己眼**光,急忙收起这些客套话。“大官人,是这样,我家里老父一向都视钱如命,私下里藏了些铜钱。最近不知被什么人告,河南县派人到我家里挖了出来。虽然我上下打点,说尽了好话,还是被收走了不少铜钱。现如今这钱见了光,家里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了,老父又不放心存到钱庄里,大官人您看能不能帮一帮手?”
童大郎冷冷地看了一眼杜二,冷冷地道:“你不是被家里告了忤逆,赶出家门,从此与父母兄弟两不相干吗?怎么还管家里的事?”
杜二赔笑道:“我们明人不说暗话,那只是我在衙门里当差,怕连累家里的人,留了这么一条路而已。父子天性,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一边的病尉迟道:“你这种人,连父母都可以不管不顾,如此不孝,哪个敢信?”
“兄弟莫要这么说,只是当差不得已,糊弄官家的,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糊弄官家,那就是不忠了?不忠不孝,猪狗不如,谁敢与你结交!”
这话一入耳,杜二心底一股无名火就升了起来。暗暗咬牙,若是几个月前,这个病尉迟还要靠自己吃饭,哪里敢说这种话?早知今日,那时就该好好收拾他。
此一时彼一时,杜二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这些,面上哪里敢流露出来?而且心中越是如此想,脸上笑得越是灿烂。衙门里当差,上官面前一张脸,百姓面前又是一张脸,这两张脸皮杜二早已经练得炉火纯青,这功夫此时刚好用上。
童大郎淡淡地道:“忠不忠孝不孝,我这里是做生意的,不去管这些,只要送来的铜钱做不了假就好。既然杜员外求到了我的头上,终究兄弟一场,也不好推辞。”
杜二喜出望外:“童大官人果然不是寻常人可比,这份心胸就是难得!”
“钱放我这里,都有规矩,必须立实契,陈家书铺那里用印作证,丝毫马虎不得。我可以保你这钱短不了一文,而且随用随取,比钱庄可是方便得多。”
杜二不住口地道:“知道,知道,谁不知道童大官人一言九鼎!来这里之前我早已经打听过规矩,一切照做就是,绝不让大官人为难!”
童大郎点了点头:“你既然知道规矩,那就一切好办。稍后我会吩咐下去,你只管让家里人到铺子里去办就好。这种事情,要遮人耳目,不好大肆宣扬,就不用我出面了。”
“自然,自然兄弟我明白。只要大官人一句话,其他一切都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