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样貌清秀,只是看起来年纪应该不大。
他速度很快,巧妙地用佩剑将刺客的短刀挑飞之后,一脚将刺客踹开,避免了其扑在王孟姜身上的结局。那刺客则滚落在地,剧烈的咳嗽起来,被赶过来的小厮按住。
“孟姜,你没事吧?”王凝之等人赶过去,谢道韫用手一摸,有些红色的血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王孟姜摇摇头,脸上扯出一丝笑容:“没事,只是刺破了皮肤。”
王凝之松了口气,抬头对谢道韫和何氏说:“你们给孟姜上点药。”说完之后站起身来,先是对那个少年表示了一番感谢,来不及问名字,便转向许珍那边。
整个庭院依旧喧闹,虞氏的人正在维持秩序,安抚人心,只是唯独少了虞甫,除此之外,不少人聚集在这边,对着刺客以及那个少年指指点点,啧啧称奇的样子,尽管前一刻还有性命危险,失了风度,这一刻却又道貌岸然如若看戏一般。一群婢女搀扶着王孟姜进了偏房,走动着去寻药……一只鸟从远处忽地飞来,掠过人群,又冲向高空。
许珍有些颤颤微微地靠近张禄,在王凝之看过来时缩了缩身子,结结巴巴地说道:“叔……叔平,我,我真的……不是故……故意的,请你,你相信我。”
环视了一眼,许珍一伙儿人并不多,毕竟义兴许氏风评不好,如今看来也就只有张禄与之亲近,然而此时,张禄却冷眼旁观,将佩剑收回腰中,并无要替许珍出面的倾向。王凝之的目光更冷了几分,犹如两道利箭刺在许珍身上,看着他犹如女子一般纤细的身体,在自己的注视下颤颤巍巍,似乎有些惊慌失措左右看着,想要寻找靠山一般。
王凝之缓缓地走过去,忽视周围的声音,每一步仿佛都异常艰难,犹如身体上背着一座大山,以至于让他整个人都有一种厚实沉重的气势。他走到许珍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许珍,忽然表情一变,笑出声来,同时伸手将缩着身子的许珍拉起来:“我当然相信许兄了,许兄看起来就不似进爵兄那样强壮,能抓住刺客停顿一下,已经是莫大的勇气,好在孟姜并无大碍,真是……劳烦许兄记挂了。”
许珍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却依旧有种楚楚可怜的意味:“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许兄不必惊慌——”王凝之裂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就让我们愉快地相处吧。”
……
新婚之夜男方遭到暗杀,如今生死未卜……这消息爆出来之后也就意味着婚礼的彻底结束,原本之后的宴席还要再进行一段时间,如今却也只能作罢,虞氏的人只好组织宾客离开,毕竟谁也不清楚,是否还有其他的刺客。
刺客是那个叫钱午的老头,被踹了一脚似乎有些奄奄一息,在虞甫匆匆赶过来之后,直接下令杀了。
连拷问都省了。
这一切都被王凝之看在眼里,王孟姜还在里面包扎伤口,王献之与郗道茂依旧在酣睡,便是要回去,也得等他们清醒一些,所以王凝之就站在角落里面看着这群人忙活。至于说许珍、张禄、王珣、谢玄等人,都也离去,便是那个据说寻找自己的姚科之也未曾再出现过。
虞甫的脸色很难看,身上的桃.花.色长袍很凌乱,似乎多了些褶皱,他也来不及整理,处理完钱午之后,将事情交给叔父管理,发现王凝之没走,有些尴尬,犹豫了片刻,还是走过来,踌躇片刻,说道:“猜出来了?”
“很精彩的大戏。”王凝之笑笑,眼底有些阴冷,“只是瞧你模样,这场大戏似乎都是南子主持的,你恐怕也没有事先知晓。”
虞甫苦着脸,见王凝之猜出来了,便叹口气,坦言道:“你之前的猜错是对的,如你所言,都是南子的安排,无论是执意嫁与徐朗还是刺杀,全都是她视线安排的,目的……”
“目的是为了日.后能与兄长大人私会。”王凝之打断他的话,“只是你确实将其当做妹妹看待,一直以来不以为意,方才过去处理徐朗,却与南子起了争执。”
“这……叔平如何猜到的?”
王凝之伸出手指了指他的脸颊:“喏,这有几道指甲印。”
虞甫更加无奈,碰了碰伤口,却是有些疼痛,感叹道:“我怎么就摊上这个妹妹,新婚之夜做出此种事情……方才,甚至还想拖着我去洞房,幸亏我机智,推脱说被叔平你瞧出来了……”
“停停停。”盯着虞甫,王凝之冷笑道,“为了摆脱南子,你拉着我做挡箭牌?啧……虞子美,你可真行。”
虞甫讪讪地一笑:“这我也是急昏了头。”
“算了,我不管你们如何,你也放心,我自会管住自己的嘴,不会向外乱说……但这个钱午,虽然是因为许珍才刺伤到孟姜,但终究是南子的安排,说说吧,南子为何要刺杀张进爵?”
“这不是南子安排的,恐怕是周乾自己的主意。”虞甫有些深沉地说道,“若不是南子,我也不会知道其中的曲折。”
“哦?”
“那人并不叫钱午,真名叫做周乾,乃是义兴周氏之人,曾经周氏强势,正是他带头与朝廷责难,被废为庶人,只能改名换姓,而那许慎夫人张氏,在那时,曾与他有婚约。原本周乾要被诛杀,正是因为张氏突然改嫁,嫁与许慎,在许慎的争取下,才逃脱一劫……周乾不知缘由,认为吴郡张氏故意将之舍弃,忘恩负义……”许慎、周乾皆已死,恩恩怨怨自然是尘归尘土归土,虞甫也不介意说出来,“南子这么一说,我才明白钱午为何会来许慎府上做奴婢,又为何冒死救许慎。”
听着虞甫的讲述,王凝之的目光逐渐拉长,落在周乾被斩杀是遗落的血迹那里,半晌未曾说话,忽然幽幽地长吁一声:“人活在世皆不易,只是仇怨这些东西,果然结下了,就只能用生命作为代价弥补了。”
一只鸟飞来,落在血迹旁,啄了啄,顷刻飞走。
不留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