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目前就在赭圻,虽然兄弟子嗣不在这里,可是幕僚多随之驻扎在此,例如郗超,王珣、谢玄等。
郗超是个很规律的人,虽说身处行伍,却是幕僚,不会进入军中操练,但他起床依旧按照平日的习俗来,天才刚刚泛起亮光,就会起床,洗漱完之后,活动活动筋骨,之后就是看看书……如今再次北伐的可能性不大,除了一些琐碎之事,并不忙碌,因此桓温不召唤的话,他一般就会坐看一天的书。
这里的环境可不比家中,不过一杯热茶,也足以温馨。
今天是个清闲的日子,至少不用再往会稽郡那边跑了,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桓温是很看好王凝之的,这点毋庸置疑,虽说自己与王凝之也是表兄弟的关系,但对其之欣赏,却无关乎这层关系。
至少看起来,是个深谋远虑的人……一边喝茶的郗超如是想着,猜不到王凝之的所有安排,但那天的应对,仿佛全都在王凝之的掌握之中,仅此一点来看,就足以让他重视。
毕竟能汇聚到桓温身边的人,可不仅仅是只会清谈的名士。
这边正想着,外面传来询问之声,竟是王珣和谢玄二人。
“景兴兄,我二人没有打扰到你吧?”说话的是谢玄,因为平日的关系与郗超颇为熟悉,自是没那么多讲究。
旁边的小厮也急忙给他们二人添置席位。
“今日闲来无事,也算不得打扰……你们过来,该不会是为了叔平之事吧?”郗超放下手中的书,问道。
“一猜就准,正是为叔平之事而来,景兴兄应该知道,桓公那边太忙,听说这两天会稽王府之人和庐江何氏之人一块来了,明显是桓公的家事,咱们也不好掺和。”王珣说着,“关于叔平,桓公可曾说些什么?”
谢玄虽然在自己给自己倒茶水,却也是仔细地听着。
郗超想了想说道:“叔平应该是不会过来与咱们共事,说起来,他的升任之途可要比咱们好多了……”
“哦?叔平姐夫怎么一个好前途,莫不成桓公要推荐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谢玄挑起眉头。
“没错,我从会稽郡回来,将叔平如何应对李陵怀的污蔑一事给桓公说了之后,桓公思虑片刻,先是叹了口气,随后就说会帮他一把,具体如何运作还不得知,不过……若未曾猜错的话,扬州牧应该会落在叔平身上。”郗超组织自己的语言,“赈灾一事才过不久,会稽郡就已然看出了成绩,而李陵怀也在这个时候出了事——”
王珣接话道:“我记得,朝廷封桓公为扬州牧、录尚书事,遣侍中颜旄宣旨,召入朝参政,却被桓公拒绝了,所以扬州刺史才落到被会稽王举荐的李陵怀身上,如今李陵怀入狱,桓公若依旧无意于扬州牧,举荐叔平……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那就可惜了,原本还以为能和姐夫共事,看来是不大可能了。”谢玄感叹着,一边喝着茶水,“不过桓公若真的举荐姐夫,岂不是和会稽王产生矛盾……要知道,现在会稽王府的人正被桓公接待。”
王珣道:“这就值得思虑了,景兴兄是否知道会稽王府之人来此有何目的?”
郗超沉默片刻,见旁边的小厮没有注意到这里,才轻轻叹道:
“可能……与仲道亲事有关。”
……
吴郡,朱氏田庄。
一架牛车慢悠悠地进了朱氏大门,似乎旁边的人对此见怪不怪,若有熟悉之人问起,门房必会回应道:“这是名道白雾真人之车架。”
与其他家族不同,朱氏内部所信各有不同,佛教有之,道教亦有之,更有甚者,不信佛道,秉持儒家教条……因此,家庭内部之间颇多矛盾,不足为外人道也。
白雾真人和僧若从牛车中下来,进了一处庭院,在小厮的引领下,进了庭院里的书房,这家的主人之一正在等着他们,正是如今暂且休假的朱绰。见他们两个人进来,朱绰急忙起身邀请他们坐下,并亲自给他们沏了茶,这才问道:“两位,不知事情调查地如何了?”
听到朱绰的问话,白雾真人顺了顺山羊胡,笑道:“应是没错,那人正与祖明有亲。”
“是何亲戚?”朱绰疑惑道。
白雾真人和僧若对视一眼,僧若说道:“贫僧曾远游过一段时间,并对朱氏内情有过了解,也听闻过祖明兄长祖法之事……而那人正是与祖法出事时间南渡吻合,在经过这段时间调查,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是……我兄长之子?”朱绰有些激动,“难不成我兄长还有后?”
白雾真人点头说道:“现在看来十分有可能……只是——”
“只是什么?”听到兄长还有后人,放在以前,朱绰可能并没有其他想法,但如今作为朱氏家主,又是在朱氏不复曾经辉煌之时,能添一后,确实值得高兴。
“只是他目前信奉的是进化派,与我们上清派格格不入,甚至我那道观,都在他的压迫下香火日渐变少,眼看就要维持不下去了。”白雾真人叹了口气,有些凄惨地看着朱绰,“算了,话我已经带到了,不过祖明身份在这里,为了避免其他人的猜忌,接触那人之时还是隐秘一些为好,我那道观倒是个好去处……”
“那多谢真人了。”朱绰举起茶杯,“以茶代酒,表示感谢。”
……
牛车缓缓离开朱氏田庄。
朱绰静静地站在门口,孤身一人,在偌大的庄园门口倒有些萧索,目光从远处收回来,他轻轻一笑,不断回想着白雾真人和僧若进来之后的动作以及话语,对这二人的用意很清楚,因为能够担任一个大世家的家主,他亦非庸人:“进化派么,若真是我的子侄,信奉进化派又能如何,真是多虑……”
片刻之后,他转过身走进田庄,在门口处看到旁边坐着的门房,说道:“将门关上,这几日我在家休息,不见客,来人都拒绝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