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了老半天,突然这时候,暖阁的地皮像是颤了颤。
朱厚照吓了一跳,叶春秋忙是一把拉住朱厚照,躲入了桌底。
此时整个暖阁仿佛都在摇晃,朱厚照愣了愣,禁不住道:“这……是不是地崩了?”
叶春秋起先也有些紧张,等这颤抖突然停止,方才定下神来。
朱厚照要从桌下起来,叶春秋却是一把拉住他,道:“陛下,且少待,若是地崩,或许这只是前兆。”
意思就是,接下来可能还会有。
朱厚照的脑子发懵,好端端的,怎么就地崩了。
倒是叶春秋道:“瞧着不像是京师地崩,不过震源应该距离京师并不远,或许可能是天津卫,至多是山东布政使司或是宣府……”
过了半响,一干宦官蜂拥进来,一个个道:“陛下,陛下……”
朱厚照和叶春秋这个才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朱厚照的脸色惨然,见这些宦官惊慌失措的样子,忙道:“太后和皇子无事吧。”
“无事,只是有个宦官吓得掉进了金水河里,死了。”为首的乃是刘瑾,地崩之后,宫中乱做一团,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跑来暖阁,见到叶春秋伴驾在此,心里又不免酸溜溜的。
朱厚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依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里缓过劲来的样子。
侧目一看叶春秋,却见叶春秋依旧镇定自若。
对叶春秋来说,这场地崩不过是地壳的运动而已,和风雨雷电一样,属于正常的现象,可是对于这个时代地人来说,却等于是老天爷发怒,完全已经和神话挂钩了。
鬼神之说,是建立在未知的基础上的,尤其是这种许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曾经历过的地崩,看到大地摇晃,那种惊慌和无助,只怕再淡定的人,此刻也会变得茫然无措起来。
朱厚照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可是现在却也吓得脸色发青,只是见叶春秋从容淡定之色,却是啧啧称奇,这叶爱卿,莫非当真是什么都吓不到?
过不多时,又有宦官来道:“陛下,内阁诸学士求见。”
发生这样的大事,内阁第一个反应就是前来觐见,这显然也属于朝廷的应急措施,现在到底哪里地崩,暂时也说不准,君臣必须得先凑在一起好生商量一下。
朱厚照正色道:“请他们来吧。”
叶春秋想要回避,朱厚照却是叫住了他道:“叶爱卿留下,听听也好。”
刘健诸人已经神色凝重地来了,君臣相见,行过大礼之后,朱厚照命人赐坐,众人还未坐定,刘健便道:“陛下,钦天监的地动仪已经侧准了,地崩的位置乃是西北方位,大致……应当是在宣府,臣等已命人火速前去宣府探查,各部诸官,也已取消了所有沐休,以作应变;京中诸卫也已是悉数枕戈以待,以备不测。”
宣府……
宣府乃是拱卫京畿的重镇,现在能了解的,也不过是地崩的方位而已,不过刘健的反应很快,一方面要了解宣府受害的地方在哪里,另一方面则是让百官随时应变,当然,最重要的是加强京师的防卫,一旦碰到这种天变,是最容易出现流言蜚语的,若是有心人煽动,就极可能酿成大祸。
朱厚照心有余悸,深以为然地道:“好,好,还有什么事?”
刘健与诸公们对视一眼,方才道:“陛下,一旦确定了灾情,朝廷必须委派钦差一员,调拨钱粮,前往赈灾,不但要统计受损的房屋,还有抚恤死伤之人和安置灾民。地崩之灾,与其他旱灾、蝗灾不同,是最容易出乱子的,所以朝廷的应变措施必须做到极快,半分疏忽,都可能酿成人祸。”
刘健的脸色显得很是凝重,地崩相对于其他灾害,有更深一层的意义,地崩往往有一种主流的观点,认为地崩乃是阴阳失衡所致,与王朝的兴衰和帝王的作为有很大的关系,是上天对人的警告。
尤其是在许多史册中,都记录了王朝灭亡时候地崩的记录,譬如周幽王时,岐山就发生过地崩,几乎所有的太史公都认为,这是‘周将亡矣,夫天气之气,不失其序,若果其序,民乱之也。’
此后,这样的学说一直盛行,认为地崩与朝臣弄权,父子不伦、妻妾争宠有关,于是几乎每一次地崩,许多原本蛰伏起来的野心家,往往都会打着天下将亡的旗号作乱,于是人心动摇,次序尽失。
若是地崩的灾情能够尽快解决还好,一旦拖延,那么人祸便要出了,到时候有人振臂一呼,宣府距离京师又是不远,后果可想而知。
朱厚照虽然平时糊涂,现在也知道此事很不简单,他颌首道:“不错,刘师傅说的对,等到确定了灾情,理应立即委派钦差,定要尽快平缓灾情才好。
谢迁一直默不作声,他此时的心情格外的糟糕,沉吟了半响,终于道:“陛下,但凡天变,必有人祸,何况是地崩,而今地崩,僧俗百姓议论纷纷,为天子者,理应罪己安民。”
这几乎是地崩的老套路,地崩是对皇帝的警示,也就是说,所以受灾的人,第一个反应就是皇帝老子做了孽,而联想到朱厚照平时就不够谨慎,此时赶紧先下诏罪己,也是亡羊补牢。
朱厚照不禁无语,他思前想后,竟是有些下不定决心。
刘健亦道:“陛下,谢学士所言甚是,下诏罪己,乃是理所当然,历朝历代,天子检讨自己的过失,并不是什么坏事。”
朱厚照只好叹道:“既如此,你们自己拿主意吧。”
既然自己也拿不准主意,他索性做一个甩手掌柜,任由刘健等人安排,反正这罪己诏不是自己写的,还是翰林们自己来写,自己眼不见为净。
大致情况议定之后,几位阁老自是告辞,叶春秋也打算告辞而去,朱厚照却是拉住他:“叶爱卿,你先别急着走,若当真是宣府遭灾,只怕快马很快就可以到。”他不禁道:“朱载垚刚刚出身,就地崩了……真是奇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