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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下子像是病入膏肓的巴图蒙克,拓拔的心里知道,父汗这是要宣布继承人了。
而今战败,鞑靼部已经到了悬崖的边缘,父汗的身体,也已经无法继续管理鞑靼部了,让自己接替汗位,也是理所当然。
拓拔连忙拜倒,双手叉着胸口,恭敬地道:“儿子在听着呢。”
其他诸子,俱都默然,他们也从巴图蒙克刚才的话里听出了几分的意思,心里不无有一些酸楚,只是这时候,谁也不敢发出什么怨言。
而其他各部的首领,以及金帐的武士,也都猛地看向拓拔。
草原上,一个新的大汗,就要在此诞生了,无论他们情愿与否,作为黄金家族出身的巴图蒙克,依然还是有威信的。
巴图蒙克眼里只剩下了悲哀,随即道:“我拜托你,亲自赶青龙,拜访你的妹婿,见过他,向他表示你的善意,带着你的牛羊,还有你的勇士一齐,到了青龙,不许骑马,不得佩戴刀剑,你不但将来在青龙,要见到你的妹婿,你还要京师,见你的妹妹,见到了琪琪格,向她行礼,告诉她,她的父汗已经命不久矣,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而今鞑靼各部,灭亡只在眼前,请她来见一见我吧,无论如何,也请她来见一见我,我们父女已经有太久太久不曾相见了,我已经差一些忘记了她的模样,让她回来继承大汗大位,她将是我们新的女汗,若是有谁不服气她,拓拔,你是她的兄长,你要保护你的妹子,为她杀死那些不肯臣服的人,从今日起,琪琪格……便是大漠之主……”
顷刻间,满帐的诸子和首领,都是大惊失色。
不是让拓拔做下一任的大汗,而是让琪琪格来继承汗位?
这……
他们的脸色都变了。
固然鞑靼女人的地位并不低,可是直接让女汗来统领大漠的男人,依旧还是让人难以接受,更何况,琪琪格现在已是那叶春秋的女人……这不等于是……不等于是……
巴图蒙克当然知道他们会有何反应,却没有理会他们,他既显得悲哀,却又显得有着足够的理性:“至于你,拓拔,还有你们……”他看向了他的儿子们,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心里一定不服气,这是一定的,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争强好胜已经没有了意义,若汉人是饿狼,我们可以用刀杀死他们,他们是雄鹰,我们就用弓箭射它们,可是……它们既不是雄鹰和饿狼,而今,我已经看不懂,看不懂了啊,他们实在过于可怕,已经不再是我们用战马和弓箭就可以战胜得了的,这是最后一个办法,是能保全鞑靼的最后手段了,我们已经没有其他选择,再没有任何的出路了,一切,只能寄望于琪琪格的身上了。”
“父汗!”拓拔悲愤地道:“可是……”
“你还不服气吗?”巴图蒙克打断了拓拔,声音变得冰冷起来:“你若是不服气,那你现在就,带着那些和新军作战的勇士一齐,这个帐子里,还有谁不服气,都和你,你们继续和新军作战,和他们拼命,吧,本汗不会拦你们,可是你们不敢,是不是?你们已经没有勇气了,何止是你们没有了勇气,就是本汗,也失了勇气……咳咳……我们要逃吗?逃往哪里?天涯海角,已是无处可逃了,这个世上,有多少肥沃的土地啊,可是再不会有我们鞑靼人一寸安养生息的土地了,他们今日可以在镇口打败我们,明日就可以在大漠,后日就可以在大漠更深处,我们还能往哪里逃?不要逃,也不要躲避了,因为这样至多也不过是给自己一两年的喘息罢了,到了那时,他们的刀,又会重新架在我们的脖子上,没有了草地,没有了土地,就没有牛羊,没有这些,我们还有何立足之地,还有何挣扎求生的资本吗?”
诸子们的心都在颤抖,他们是愤怒的,可是当巴图蒙克让他们继续回和新军作战的时候,他们又沉默了。
最可怕的是,他们并不畏惧于与新军面对面的一决生死,最令他们恐惧的是,他们已经用血的教训,清楚地知道,他们甚至还未靠近新军,甚至还未看到新军的身影,自己就已经被炮火撕裂得稀巴烂了。
拓拔悲愤得以首触地,高声恸哭。
其他人,也是红着眼睛,个个面露苍凉之色。
“逃又逃不了,躲又躲不过,战又战不赢,你们还有什么豪言壮志,还自称什么勇士?可是,我们要活下啊,本汗已是命不久矣了,可是你们呢?你们可以死,可是还有那么多的鞑靼人呢,你们死了,你们的孩子,你们的女人,都怎么办?难道就如当初我们对待别人一样,将她们送给人为奴为婢,当作牲口吗?或是被人随意杀戮,像牛羊一样地烹杀?当勇气不能保卫自己的时候,那就该用你们的膝盖,你们得跪下,才能让你们在意的人继续好好地活下。况且琪琪格是我的女儿,是你们的姐妹,让她来接掌汗位,是最好的结果,她总不至于完全对鞑靼部不管不顾,那叶春秋乃是大明一介藩臣,他的女人能够一统大漠,于他也有好处,将来他的儿子,也就是本汗的外孙,照旧可以继承汗位,这……当然不是最好的结局,这是屈辱,可是……这是最好的选择,输了就是输了,输了就要接受。”
他眼里掠过了更深的悲哀,叹了一口气,才又道:“你看,一千多年来,关内依旧还是汉人的天下,他们占据着最肥沃的土地,可是关外,我们即便只是活着,也该有多艰辛啊,你们想想看,匈奴人现在了哪里,鲜卑人了哪里,突厥人现在又了哪里,契丹人呢?而我们,也到了这生死存亡的时刻,我们要做匈奴,要做鲜卑,还是要做契丹或是突厥人?不,我们要延续下,阿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