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在历史上,满清入关,肆意屠杀,不但没有失天下,反而坐稳了江山,因为他们承认了道统,他们维护科举的制度,他们摇身一变,成了四书五经的捍卫者,形成了满人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格局,所以他们得到了三百年的江山,士绅们甚至为了维护清王朝,毫不犹豫滴朝自己的同胞举起屠刀,他们也成了满人的捍卫者。
可是等到满清废黜了科举,满清的江山,竟是摧枯拉朽一般,迅的被埋葬。
今日之大明,也是此理,科举的公平性,是决不能动摇的,因为这是无数读书人最大的保障,若是科举都不公平,那么千千万万个勤学苦读了半辈子的读书人,他们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书中若没有了黄金屋,没有了千钟粟,没有了颜如玉,那么还读书做什么?若是靠作弊就可以得到功名,那么……无数人,无数个大明道统的维护者们,会被置于何地呢?
李东阳的脸色变得非常的深沉。
泄题,就意味着作弊……
想到这里,李东阳的目光一厉,看向杨廷和,道:“介夫,这题如何泄的?”
杨廷和的脑子早已一片空白了,此时,他看着无数双眼睛看向自己,每一双眼睛,再没有当初对自己的尊重和客气,那种冰冷,直教杨廷和骨子里凉。
杨廷和到现在还是没回过神来,对于李东阳的责任,他愣愣地道:“是,是……我……我不知。”说到不知的时候,他身上的力气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一般,直接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是呢,怎么可能不知呢?你是主考,为了防止作弊,作为主考官,心里有了题,却定是秘而不宣,绝不会事先给人透露的,这也是为了防止知道题目的人太多,导致题目泄露了出去。
可两篇一样的文章就出现在大家的跟前,分明就是在此之前,有人知道了题目,并且已经准备好了答案。
那么,题目是怎么泄的?
至于是谁泄露了题目,反而不需有任何计较了,因为题目在主考官的心里,等到他真正公布题目的时候,都已经准备开考了,别人又怎会得知这个题目呢?
除了杨廷和,还能有谁?
可杨廷和真的答不上来啊,这个问题,他百口莫辩。难道说,有人猜测到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又或者是……
杨廷和此时彻底地懵了,素来沉着的他,完全方寸大乱,聪明如他,到了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玩完了,彻底地玩完了。
即便他是内阁大学士,即便他拥有一个很不错的名声,即便……他有不少的门生故吏。可是现在,当牵涉到了科举作弊,牵涉到了这个为官者的最大逆鳞,他就成了人人唾弃的对象,再不会有任何人会肯为他说话,为他说话,就是妨碍了科举的公平性,是和千千万万的士大夫为敌。
就在他凌乱的心思下,一个念头一刹那地闪过了他的脑海,猛地,他看向了叶春秋……
叶春秋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迎着那目光,杨廷和打了个寒颤,莫非是叶春秋?
于是杨廷和大叫道:“叶春秋……是叶春秋害我。”
只是,他的声音并没有改变大家对他的冷漠态度。
甚至有人嘴上浮出了冷笑。
叶春秋害你?
可信吗?
这倒是可信的。
叶春秋和杨廷和的矛盾,早就不是秘密了,你要说叶春秋害你,当然没有问题。
可是在这件事上,叶春秋拿什么害你呢?莫非是你泄题给了叶春秋,叶春秋才故意整了这么一出?你明知道叶春秋会害你,还会将考题泄露给他吗?题目只在你的心里,没有谁会知道,叶春秋又不是天上的神仙,怎么害你?
杨廷和苍白着脸道:“我……我……我是冤枉的,我……老夫……老夫……”
“住口!”
这一次,动怒的居然不是朱厚照。
因为朱厚照还没反应过来,或者说,他实在对这种文人的玩意儿,生不出太大的情绪。
可是李东阳不一样,李东阳是道统的捍卫者,是礼义廉耻的代言人,是大明文官之,是士大夫的维护者,从前就算有任何的交情,在现在都变得可笑了,李东阳厉声道:“杨廷和,你该当何罪?”
“我……我……杨公……”杨廷和已经彻底地慌了。
该当何罪?这是万死之罪啊,当然不能认,可问题在于,怎么解释呢,他永远都无法解释。
他只看到李东阳反目无情,看到从前的同僚,一个个狞笑着看他,个个恨不得在他的身上踏上一万脚。
“查!”李东阳脸色凝重地道:“所有试卷,全部要查一遍,除去这两份试卷的糊名,看看是何人所作的题。”
一声令下,大家醒悟了过来,于是考官和翰林们不敢怠慢,纷纷寻出试卷,开始认真查阅起来。
有人撤了那试卷的糊名,接着考生的名字显露了出来,有人连忙寻了花名册,接着禀告道:“陛下,李公,一个叫李信,也是四川成都府新都人……”
说到这里,杨廷和差一点昏厥过去,这个也字,可谓是点睛之笔,因为杨廷和恰恰就是新都人,这还不够明显吗,这个叫李信的人,和杨廷和乃是同乡,十有**,就是杨廷和为了照顾这个同乡,事先泄了题给他,而这李信,在考试之前就已经围绕着这个题目,费尽心机的作了一篇八股。
有人不禁嘀咕道:“那么何以会有另外一篇呢?”
这种事,只要一查便知,另一个在查的考官道:“还有一个叫王荣,这生员乃是琼州人,历来就是品行不彰。”
可问题在于,为何两个人的答案一模一样呢?
李东阳铁青着脸,既恨又怒地看着杨廷和,此时已不必再对杨廷和有任何的好脸色了,因为从前的杨公早已一去不复返,无论是如何泄题,这泄题就已牵涉到了舞弊,神仙都已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