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孝纯主持这场会议,原因无他,河东路本处发生的事情,要奏报给朝廷知晓,论功论罪,都在这个奏报上头,里面实在是大有文章。
现在河东路已然糜烂,这个抵赖也抵赖不了,诸官也自胆寒,再不敢睁着眼睛梦呓般说河东路安若泰山,要没有精兵强将镇守,大家本路服官,身家性命都保不住!
这局面,无论如何遮瞒不住了,既然如此,河东路最要紧的就是唯一能用的军马晋阳军了,这不比以前,比如说陕西几场大败,朝廷还能从都门抽调禁军去支援充实,现在河东路要乱,晋阳军再指望不上,朝廷想凑些军马来稳定局面,不知道要花多少气力,花多少时间!耽搁下来,还不知道河东路会发生什么事情。
而河东路,又对汴梁取居高建瓴之势,河东不保,汴梁危殆!
晋阳军要还能派上用场,朝廷也只能指望晋阳军来保住河东了,可以说晋阳军说什么就是什么,要什么朝廷就得给什么,和晋阳军不对付的文臣,就得以人地不宜的名义赶紧弄走,晋阳军要保住谁,谁就能安安稳稳,半点油皮都不会擦破。
说起来也可笑,大宋压制武臣,摧折自身战力,百余年来,一以贯之,到了最后,压得自家没多少得用兵马了,最后仅剩一些战力,倒成了宝贝!
一切都为了稳住河东局势出发,一切都为了至少将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撑过去出发!
本来这场变故,说实在的和河东路本地官儿们关系不大,断晋阳军接济是王黼的事,引发晋阳军军心不稳不肯力战,女真突然深入河东也是王黼的事,就是太原府城这场骚乱,直娘贼也是王黼惹出来的事情!
正常来说,只要大家竭力支应好晋阳军,这黑锅,大家要背的份量不多,以晋阳军和王黼之间的仇隙,还不是有什么都朝他们头上推?晋阳军再能说大家几句好话,说不定什么处分都不会有,再混点军功,说不定还有超迁的指望。
就为这个,城中官员等一干人干脆就和王黼撕破了脸,王黼什么与杨凌联姻的话,大家都嗤之以鼻,这家伙,看来是急疯了心,大宋官场,将来再没这么一号人物了,大家只情不用去理他。
谁也未曾想到,王黼和晋阳军一碰面,并没有弄出什么鸡毛鸭血的争斗场面,王黼架子还维持不倒,又将吴玠扯到了一边去,唧唧哝哝的说了一阵,转头吴玠就入城平乱去了,王黼也气度安闲的回返自家衙署,说是要准备对朝廷的奏报去。
这下大家顿时坐不住,这还有天理没有?难道王黼真的在这几日之内,和晋阳军背后的大boss杨凌联手了?
要是晋阳军和王黼联为一体,王黼要脱罪总得找替罪羊,还不是着落在他们头上?晋阳军在一为王黼背书其事,朝廷正是要用晋阳军的时侯,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河东路之事都是王黼搅出来的,最后却让大家顶缸,这叫人如何受得了?
当下如兵马副总管和最跳的运转使一行人就要去寻吴玠说话,谁知道吴玠却进了安抚使衙署,推说军务紧急,此间军情要赶紧回报枢府,将来再一一拜会诸位官人,吴玠如此,诸人心都凉了,若是不与王黼一体,何必进安抚使衙署?
去寻晋阳军其他军将说话,然则一是凑不上去,二则看吴玠令出则行,军中主事之人就他一人而已,其他军将在这上面济不得事——这也是朝廷忌惮晋阳军处,在其他军马当中还有个大小相制,晋阳军却是高度集中,正是不合大宋向来法度的一个怪胎,难怪孜孜以求的要削弱瓦解这支军马。
诸人最后只有齐集张孝纯官衙当中,相对愁眉不展,想不出个什么法子来,他们当然也有各自渠道,可以对朝廷中枢解说,但是此时此刻,还拧得过王黼和晋阳军合流么?
最后百般无奈之下,不知道是谁突然提及,自家和那个阳曲县令同年,似乎还有点交情在,这位县令是经历阳曲失陷的要紧人物,也随两位大佬进了安抚使衙署当中,看能不能从他哪里打探出点消息出来。
这个时侯,也只有病急乱投医了,赶紧遣了他去寻那人,其实也是没太大指望了,只是诸人还有些不甘心,只能还候在这里,默然而对。
这一等,就是等了许久,有人已经再耐不得,准备起身告辞走人,最后论责到自家头上,无非就是贬官再调个地方罢了,好生活动一下,只要不去弹丸之地监茶监酒,咬咬牙熬几年就是,不然还能如何?王黼和晋阳军都有覆雨翻云的本事,他们可没有这些大佬们的手段,最后只能认倒霉罢!
还没等人起身告辞,就听见门外传来通禀的声音:“王县尊到了!”
一直默然而坐的那位运转使猛的站起来,几步迎上去,还没见着人就朗声而笑:“王兄何来之迟?牧民边地,叠经忧患,再机智得脱,正当为王兄贺,却劳吾辈在此久候!”
这运转使一向是高傲的人,王黼的帐都不大买,对一个从八品的县令如此客气,也算得上是破天荒了,
这网线了一脸古怪神色,走进来规规矩矩的和诸人见礼,诸人看着这又黑又瘦的县令,面上都只情客气,心里也感慨这家伙当真命硬,自家县治沦于贼手,看来也不会被追什么罪责,将来说不定还有别的好处,自家这班人还要客客气气的应对,人的命数穷通,当真是说不准的事情来着。
好在此人也没在诸人面前拿什么架子,行礼完毕就诚惶诚恐的道:“适才吴将军行行文与枢密,下官也附于其后作为见证,诸位大人见召,本不敢延迟,然则军情紧急,只能劳张知府,运转使和诸位同僚久候,其罪实深,下官惶恐万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