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黼是要和晋阳军这等骄兵悍将做对的,手上有一支可靠得用武力心底多少要更安慰一些。黄文劲有战事经验,有善战之名,也能带带兵,卖相也好,一看就知道是个厮杀汉。
缓急时侯派得上用场的,王黼虽然架子不可能放到解衣推食那一步,但是也尽可能的怀柔对待这些武夫了,军饷犒赏不必说,该有的全有,就是这些元随亲卫的装备也是一等一的,他是当过宰相的人物,想要什么军械没有?
饶是上官看重,日子清闲,在王黼身边也颇能狐假虎威,可黄文劲总觉得日子有些郁郁,他是个不折不扣喜欢厮杀的凶汉,本来就是陕西缘边军寨出身,从长成人能开弓起就靠杀人吃饭,打仗的时侯杀西贼得犒赏,不开兵的时侯就是去抢掠蕃部,或者护卫回易商队,靠杀人杀成一个中级军官。
日子骤然安闲下来,睁眼看到的不是军中森严,听到的不是金鼓号角,性子上来了没什么敌人给自家杀杀,当真是每天都觉得骨头痛,深悔调出晋阳军这一步走错了,还不如就留在晋阳军中,当一个小卒也罢,战时杀人,平日吃酒耍钱,日子不比在王黼身边充门神爽利?
正闲得卵子打板凳的时侯,突然传来河东边地女真兴兵深入的消息,整个河东路大震,太原府眼看就要戒严,别人惶惶不可终日,黄文劲却是精神一振,每日里跟吃了斤半老酒也似,摇头摆尾精神百倍。
在王黼面前自请了领元随亲卫巡城弹压的任务,镇日里顶盔贯甲跨马持兵带着几十名甲士绕着太原府城里里外外打转,还对城防设施指手画脚,到城外去踏勘地形,看那里是要紧地势,一旦这里打响就得设寨设卡控制险要,哪里摆得开大队可以做主力会战,还自告奋勇的向王黼请命要整练太原府城内的驻泊禁军,却给王黼笑着摇头斥退了。
一则是禁军各个系统体系森严,要是安抚使元随亲卫来领兵,一脚踏进来,只怕不等晋阳军闹事,太原府城驻泊禁军自家就鼓噪起来了,二则是这些日子王黼也看出黄文劲本事有限,厮杀是把好手,但是整治城防,统领大军作战,出的主意虽多,但是十个倒有八九个很不高明,还洋洋自得的以为宿将到处开口插言,人人都说安抚使这个元随亲卫头儿是个宝器。
巡城一些时日,新鲜劲儿过去了,黄文劲又开始觉得有些无聊,只觉得浑身气力抱负都施展不出来,只能一圈圈的在城内傻转,正琢磨着向王安抚再讨个什么热闹刺激一些的差使。
今日却传来有人大队冲撞城门,和门军发生冲突的消息,黄文劲顿时就一激灵,兴高采烈的带着几十名麾下甲士,披挂整齐的杀过来,摩拳擦掌的就准备耍耍威风,没什么事情也要把事情闹得更热闹一些。
那门军小军官连滚带爬哭嚎连天的扑过来,黄文劲单手一把就扯住了缰绳,扫了城门口人群一眼,呸了一声跳下马来,迎着那小军官就骂道:“瞧你这配军模样!骨头软成这般,要是在俺麾下,别的不问,先冲着你滴的马尿,就是三十鞭子打过再说!”
他一骂人,脸上伤疤牵动,看起来跟活过来也似,看起来加倍的狰狞可怖,那门军小军官满肚子的委屈一下就吓了回去,呆在那里讷讷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黄文劲看吓住了他,狞笑一声又拍拍他的肩膀——他戴着铁手套,手劲又大,一巴掌就将那小军官拍得矮了半截:“直娘贼,好歹你这小子现在也是俺的麾下,吃了亏俺也是要替你讨回来的,直娘贼的是谁在闹事?谁敢不将王安抚的钧命放在眼里?谁敢不将俺守城主将黄文劲放在眼里?现在兵事紧急,现在太原府城四下,俺既领兵镇守,一句话出口就是军令,谁敢轻犯?”
那门军小军官一下就怔住了,忍不住琢磨了一下,什么时侯黄文劲这个安抚元随亲卫头儿成了守城主将了?他是太原府驻泊禁军,什么时侯成了黄文劲的麾下了?还有,这太原府什么时侯轮着他姓黄的镇守了?
转瞬之间他就明白过来,姓黄的这个家伙缺心眼儿,自己可不能缺心眼!他想出头耍威风,顺着他毛捋就是,反正他是替自家出头!这口气先出了就是,将来有什么首尾,也是这姓黄的自家凑上来的,和自己毫不相干,这等二百五不赶紧用上,可是老天不容!
顿时这小军官脸上的谄媚又加了十倍,语调也仿佛感激到了万分:“俺们这些偏僻地方驻泊禁军,哪个将主能如黄将军这般有担待?要是直领俺们的是黄将主这般人物,临阵厮杀的时侯,这条命舍出去,又直什么了?多的不必说,此间事了,小人们自有心意奉上,城东瓦子,小人还有些体面,黄将主只管去耍子,都算是小人的!”
黄文劲又笑了一下:“你小子识趣,改日俺去求安抚,将你调到俺麾下直领就是。”
说着就朝后面招招手,几十名甲士得了他号令,全都翻身下马,跟着黄文劲恶狠狠的逼向那些猬集在城门口,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们的那群人逼过去。
这些元随亲卫来源复杂,大半是从曾经的环庆军调出来的,说起来与晋阳军中很多人都是相熟的,虽然往日里不是黄文劲麾下,可也都知道军中这个能大活宝的名头,黄文劲要闹事,他们就跟着凑热闹,反正有什么责任也都是黄文劲担了。
还有小半,却是都门禁军当中调出来的,从繁华都门随着王黼到这里来赴任,本来想着的就是能捞些好处,没好处能多超迁几转也算是赚了,结果到了河东还没等摸清楚当地情况,王黼就和晋阳军闹到要决裂的地步,地方更传来女真鞑子入寇的警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