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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绝杀(中)

    这位小生,可不就是截杀白墨未遂,但成功击杀御史大夫韩平的那个天下第二杀手,弄潮儿?

    弄潮儿翘着二郎腿,坐在密室中的石凳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两万两?方太守,你有这么多钱吗?”

    方谭咬了咬牙道:“我没有,但是云中郡有,大不了方某不要这顶官帽子了。”

    弄潮儿闭目掐指,神神道道的好像在默念卜辞,过了一会儿,才又睁开了眼睛,微笑道:“为了两万两,就去和技击本事尚在尹龙孙之上的秦义绝拼命?小生有点不太敢呐。”

    “尹龙孙是谁?很厉害吗?”

    弄潮儿不禁挑起眉峰,略带轻蔑的道:“尹龙孙厉不厉害?方太守,有时间多读读书吧,杀伐品中,能名列在尹龙孙前面的,只有大祭司柳如风一人而已。不过,钱嘛,我弄潮儿不看在眼里,但你也不是什么都给不了我,咱们谈一桩别的生意怎么样?事成之后,我不仅会帮你阻截秦义绝,还倒贴你三千两,如何?”

    “什么生意?”方谭目光闪烁。

    这弄潮儿的来历,方谭并不清楚,他甚至都不知道弄潮儿是公认天下第一、却自称天下第二的杀手,只知道此人艺业,自己那三个倚重非常的供奉都奉若神明。

    弄潮儿在他手下做供奉,已经三月有余,这三个月里,弄潮儿帮方谭摆平了许多原本在云中郡中与方谭作对的江湖中人、世家大族,但要价颇为不菲,方谭一般舍不得动用。

    弄潮儿道:“你不是打算投北吗?这步棋挺妙,我家主人欣赏得很,可惜时机不对,如果没有这个契机的话,说不定我会先杀了你,就像杀死韩平一样。不过,秦义绝杀上门来,事情好办多了。”

    “韩平是你杀的?”

    方谭惊愕不已。

    三天前他才刚刚接到邸报,说御史大夫、韩国公韩平已经身殁,朝廷为议谥之事正吵得不可开交。

    “不要太惊讶,韩平自己本就存了死志,韩家在京的主要力量早就调回韩国了。他回国的路上,被杀不是意外,被我杀才是意外。不过,这也不能证明某家没本事,知道韩平在哪条路走,知道韩平身边没有高手,都是需要本事的事情。今天呢,为了表明诚意,我可以告诉你,秦义绝的弱点在哪,我清楚的很,只要我们的交易达成,我必定可以将秦义绝赶出云中郡。”

    “此话当真?”

    “当真。”

    “说你的条件吧。”

    “我的条件简单的很,听了之后,你一定会觉得这交易你赚大了。首先呢,现在这卷纸上按个手印。”

    弄潮儿仿佛早就准备好了,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张写满了文字的纸。方谭粗略的读了读,立即明白了弄潮儿的用意。

    《讨暴君北冥真肃檄》。

    这是要断绝方谭的退路。

    方谭咬了咬牙,心底一横,咬破了自己的食指,直接在这张檄文上按下了一个血手印。

    “诚意够不够?”

    弄潮儿笑道:“太够了。那么,接下来我要说第二个条件,这个条件对你而言更有利。只要你答应,还附赠帮你解决来自白廷尉的诘难。而你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在我说让你投北的时候,你再投北,现在,先按兵不动。”

    “你这是要……”

    “我杀韩平,就是怕他太着急。我家主人现在追求的,不是慢慢消耗北冥家的国力,毕竟未来我家主人是要接手大好江山的,而不是一个断壁残垣的烂摊子。我们追求的是不动则已,一动则以泰山压顶之势使乾坤颠覆、长江倒流,你晓不晓得啊?”

    “晓得晓得……那,我可不可以知道,主人究竟是谁?”

    弄潮儿呵呵一笑,只答了三个字:“不可以。”

    说罢,弄潮儿便走出了这间密室,只留下方谭一人心神摇动,惴惴不安。

    庭中。

    枪风呼啸,草木飘摇。

    秦义绝与杨准二人说是搏斗,其实只是杨准一人在不停攻击,秦义绝只是抵挡。只是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越久,杨准的心头便越是心惊。武林高手之中,说是招中带有意境,其实那并不是什么奇异的力量,只不过是从量变到质变,招招合乎自然,又带有独属于自己脉络风格而已,并不是什么意境一到,枪未到而人死这样的诡异光景。

    尹龙孙能练出实实在在的剑气,已经是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了,排在尹龙孙之前的柳如风,倒是更容易理解,他的手段,不过是用精心配置的草药所制造出的幻觉而已。

    无论尹龙孙还是柳如风,都不过肉体凡胎,能做到空手以巧力拨开白刃,却无法实实在在挡住千钧一击,盖因人的骨骼无论如何锻炼,强度都是一定的,超过临界点,就必然无法承受。

    可这秦义绝从方才到现在,已经用手臂挡枪杆不知多少次了,莫说臂骨断裂,她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自始至终,打得行云流水,看神色又轻松得很。

    杨准毕竟还是个少年,紧张之下,这一枪居然脱了手。

    杨准的双掌已经被磨出了血泡,正止不住的颤抖着。

    秦义绝捡起了杨准的长枪,掂量了一下,赞道:“好枪,只有杨家祖传的工艺,才能作出这样韧性十足却不过于柔弱的好枪。杨准,这是你自己作的么?”

    杨准点头道:“是我自己作的。”

    “很好,是个好苗子。杨准,我秦义绝虽名作义绝,却不是真的薄情寡义之人,你没有做过什么大恶,我不杀你,你走吧,切记以后要投个好主顾,助纣为虐,也是恶的一种。”

    “多谢秦姐姐教诲!杨准……杨准就投你好不好?”

    秦义绝似笑非笑的看着杨准:“姐姐的年纪能当你母亲了,小小年纪,哪学来这么多坏念想?”

    杨准摇头道:“秦姐姐,你误会了,杨某祖祖辈辈都侍奉秦王,我杨家的枪法,相传就是初代秦王所创。如今大秦覆灭,我从无犯下一恶,却成了朝廷的钦犯,实在去无可去。”

    秦义绝挑眉道:“如果你是真心要投我,不是不可以,话先提前说了,我这边办得可不是什么干净事,用到你的时候,你可别觉得恶心。”

    “某记事起,就跟着祖父在外漂泊,四处东躲XC人情冷暖,早已洞悉。只要秦姐姐目的向善,不作真奸恶之事,杨某赴汤蹈火,绝无半点怨言。”

    “好。”

    秦义绝点了点头。

    “你现在便离开方府,到宋仲卿的家里等我。”

    杨准对秦义绝拱了拱手,秦义绝微笑着将那杆长枪递还给了他。之后,杨准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方府。

    终于,一直在四周方府家丁们,动了。

    这小庭地面太窄,远处的弓弩手不敢发力,只是在远处逡巡,权当威慑。近处长枪兵、直刀兵率先冲了过来。

    秦义绝衣袂飘飞,身姿绰约,只要有近身之人,便是凌空一指,且战且进。

    无人能动到她一根汗毛。

    那些家丁们终于发现,自己的存在完全是多余的。即使用人命填,面对这个脸疲意都没有的人形兵器,也不顶什么作用。

    最终,无论家丁里的长官们如何下令,这些家丁都不肯再往前进一步了。

    秦义绝嗤笑道:“这战意连本县的戍军都比不了,还想造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是你吧,秦宗主。”

    背着二胡的弄潮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正背倚青砖,对秦义绝邪邪的笑着。

    “谲云品上只能写下‘秦义绝’三字。连裴行俭都怕你,你就觉得所有人都不值一提了么?秦义绝,我不怕你。”

    秦义绝的瞳孔缩了缩。

    “弄潮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我跟皇太子的关系也是这样,跟你这条忠实的母狗有本质的区别。”

    秦义绝笑道:“你可知道上一个惹怒我的人是什么下场?”

    “不过一死罢了。我弄潮儿杀了这么多人,难道还怕死吗?”

    弄潮儿没有拿出他惯用的锁魂钉,而是拧了拧二胡上头的玉龙。

    龙头转了几圈后,弄潮儿向外一扯,里面居然藏着一柄细剑。

    秦义绝笑了笑,随手从地面上捡起了一截枯枝。

    “秦义绝,你装神弄鬼,却骗不了我。你的腿上、手臂上都覆着玉柱甲,身上更穿着一件乌金软甲,两胸前有铁质护心镜,就连头发里面,都藏着托颅丝。你之所以能一指杀人,更简单,因为你的指甲里藏着剧毒,不巧的是,此毒的药方被我搞到了,我还配制了解药。秦义绝,你根本没有人们想的那么强!你表现的如此神秘,不过是要别人怕你!”

    “哦?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

    弄潮儿呵呵笑道:“你阴宗太强、太大了,如果只保持一个极小的规模,说不定会比我都诡秘,可是现在,很多事情,在我们杀手这行的小圈子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秦义绝也呵呵笑了起来。

    枯枝动。

    玉龙剑亦动。

    啪的一声。

    弄潮儿难以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颊。

    啪!

    “我不强?”

    啪啪啪!

    不多时,弄潮儿的脸上已经被抽出七八道紫印。

    “我不强?”

    秦义绝哈哈大笑道:“告诉你,老娘强得很!我现在就让你知道知道,老娘到底是不是个武装到头发里,连指甲都藏着剧毒的怪物!”

    弄潮儿怒吼一声,细剑直指秦义绝的咽喉。

    秦义绝的身躯则以一种十分奇怪动作弯了一个弧度。

    一指。

    这次没有指向头颅,而是指向了胸口。

    像陷进豆腐一样,陷了进去。

    “弄潮儿,现在,你告诉我,我,强不强?”

    鲜血四溅。

    弄潮儿面色惨白,用尽了自己生命中最后的力气。

    “锁、魂、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