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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八章 你更傻更天真

    “润德,你是说你已经破悉了,邪教蛊惑百姓的秘密”孟文达心中掀动着惊涛骇浪。即便很想隐藏这股情绪,可微颤的眉头,却出卖了他的激动。

    毕竟查办邪教此事,他一直认为自己乃弘治朝的先驱,经验最为丰富。可越是查办,他越是感到心力交瘁。

    因为极少有邪教教徒,伏法后认为自己是有罪的

    孟文达甚至也曾苦口婆心地,同那些教徒们长谈过,可结果却悲哀发现,那些人根本冥顽不灵

    “那是因为,你们上来便认为人家有罪”

    何瑾闻言,面色就有些冷厉,道:“罪责已经定了,砍头抄家也是跑不掉了。既然如此,谁还会承认自己的愚蠢”

    “这”想过太多可能,孟文达却从来没想过这个:一叶障目啊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何瑾所言不错,自己先入为主,哪还能一窥全豹

    只是,话说回来,谋逆造反,难道还不算是大罪倘若这等大罪都能轻饶,那大明的威仪何在

    “孟大人,谋逆也分主动和被动好吧”何瑾一直便对古代皇权的敏感神经,感到厌恶和可笑:“一个总兵造反了,麾下士卒不过奉命行事。他们甚至都不知自己是在造反,结果却要被坑杀,你说这合适吗”

    “同样,白莲教徒们造反,不过是被一时蛊惑、迷了心智。脑子坏掉的时候,他们哪会认为自己是在造反,不过是想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罢了。”

    “假如这样就要杀掉抄家,以示震慑的话。那加入白莲教的教徒,可不就只能一条道儿走到黑了”

    说到这里,何瑾不由点明了最重要的关键,道:“不要忘了,白莲教吸收教徒的时候,可不会上来就承认他们是邪教逆匪”

    话到这里,孟文达才不由真正反应过来,惊异言道:“如润德所言,我等是弄错了因果”

    “非是那些白莲教徒心怀作乱之心,才聚众谋逆。而是他们发现被骗后,便已无回头之岸,故而只能一心铤而走险”

    “嗯,除了一些个本就心怀野望的狂信徒外,剩下大部分的教徒,应当都属于这种情况。”

    何瑾这才点头,用事实论证道:“所以,鼓山煤矿那里的白莲教徒,我就从来不承认他们是逆匪。”

    “也正是因为他们知道还有回头之岸,故而一番改造后,他们都成了坚定的反邪教成员。”

    这一下,孟文达不由有些羞愧怃然。

    说起来,鼓山白莲教徒那件事儿,他不是没想过彻查。但何瑾实在太滑鳅,根本没给他留任何证据,结果那件事儿,便只能按寻常的灾民鼓噪来处理。

    而现在反过来想想,假如当初自己仗着天子亲军的身份,硬是抓来那些灾民拷问责打恐怕结果就会如何瑾所言,那些白莲教徒就是不想反,也要逼得去反了。

    只,只是问题的关键虽然找到了,可该如何去做呢

    他孟文达是捋清其中的因果逻辑了,可满朝堂的大臣,却不会轻易认同的。

    毕竟一来创朝之后,太祖朱元璋便下诏严禁白莲社、明教,并把取缔左道邪术,写进大明律。违者,自当处于极刑。

    二来,便是如之前所言,白莲教徒毕竟攻打过府衙,起事作乱。假如朝廷连这等大罪都轻饶,那律法威严还要不要,大明朝的面子还要不要

    谁知这问题到了何瑾面前,他却根本没有作答。大咧咧地走到一个白莲教徒面前,直接嘿了一声,问道:“你是不是白莲教徒”

    被问话的那个家伙,是个早就吓破胆的无赖,被问了一嘴这样的问题,当即有些懵:我,我都被你们人赃并获了,你还问我这个

    可谁知,何瑾却异常认真,还有点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催促道:“聋了吗,问你话呢到底是不是犯了谋逆大罪的白莲教徒”

    “小,小人是”那无赖一脸迷惑,期期艾艾地试着回道。

    “哦,那你就等着砍头吧。”

    “那小,小人不是”

    想不到,何瑾这次竟点了点头,来了一句:“既然不是白莲教徒,那你为何会在白莲教的分舵中”

    “小,小人”无赖都快哭了,生死面前,他哪还有平日的机灵和油滑,只能说了个最蠢的回答:“小人走错路了”

    这回答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很脑残。

    谁知,何瑾却又一点头,道:“嗯,看来跟我一样,都是走错路了,被可恶的白莲教匪给抓来囚禁的”

    “对对对小人就是被他们抓来的,囚禁的”无赖赶紧随杆儿上,道:“小,小人是受害者啊”

    话一出口,何瑾鼻子都气歪了:滚一边儿去费尽心思能救下你们性命就不错了,还要我给你们请功领赏咋滴

    这可是封建皇权专制的大明朝,想啥自行车呢

    当即,怒不可遏的他就吼起来了,道:“胡说八道分明就是你作奸犯科,犯了事儿后慌不择路,才被白莲教匪给抓了来。像你这等有伤风化、不识大明恩德的家伙,就该送去劳改”

    “劳,劳改”

    “不错,劳动改造,简称劳改。换成咱大明的说法儿,就是徙刑。”

    一听是徙刑,无赖当即不干了:“可,可小人并未作奸犯科啊”

    “哦,那你就是犯了谋逆大罪的白莲教徒你,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何瑾却忽然翻脸,蛮横到底,根本不给他讨价还价的余地:“说,你到底是作奸犯科之辈,还是白莲教徒”

    “小,小人的确偷看过寡妇洗澡”两害相权取其轻,小命儿当前,无赖就此道出了心中的一个秘密。

    何瑾却无心管他这个,又一个接一个地问了过去。

    人都不是傻子,有活命的机会在前,哪还会承认自己是要被砍头抄家的白莲教徒当即,都承认了自己乃作奸犯科之辈。

    问了七八个后,何瑾也觉得够了。

    转头向孟文达言道:“孟大人,你也看到了,哪有什么白莲教徒都是一群被抓来囚禁的罪徒罢了。”

    这时候的孟文达,要是还不明白何瑾啥意思,他就枉愧乃锦衣卫千户了。

    只,只是这事儿还能这么干

    你当满朝文武、朝廷法度都是闹着玩儿呢你比那想着用一块东宫腰牌调动大军的舵主,更傻更天真

    但,但是话又说回来真的是这样吗

    假如自己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密奏给弘治皇帝。再将何瑾的一番言论解释,好生地复述地一遍

    那一向宅心仁厚的弘治皇帝,以及老成谋国的内阁大学士们说不定一番密谋商议后,再加上一顿遮人耳目的操作下来,事情可能就真的不一样了

    毕竟,何瑾的处置方式,明显更妥善、更有效既惩治了邪教作乱,又避免了杀戮无度,于国于民而言,都乃上善之策不是吗

    想到这里,孟文达再度仔细看向何瑾,心中不由将他的评估又拔高了一层:小小年纪,掉入龙潭虎穴后,搅得这里鸡飞狗跳不说;还一番谋划,大巧不工,化腐朽为神奇这妖孽,到底还有多少本事儿

    一时间,一个大胆的念头,就在他的脑中闪过。

    随即,根本压不住心头的那股冲动,孟文达笑眯眯地抽走了何瑾手里的信,道:“润德,你真想借几个锦衣卫,去办这个案子”

    “嗯”何瑾被看得心头发毛,呆呆地点了点头。

    “这事儿呢,也不是不可以商量。不过,你毕竟乃带俸的虚衔,要让本千户卖你这个人情,还得拿出点儿真本事儿啊”

    “我,我这不是为解决白莲教善后的问题,出谋划策了吗”何瑾可不傻,赶紧去堵孟文达的话。

    “还不够”谁知孟文达却将他刚才的蛮横,学了个十足十,霸气地一挥手,道:“你现在便替本千户,一点点儿地就这个分舵、这个平乱,从头儿捋个头绪、打个样儿出来”

    “啊”何瑾一愣眼,傻了:“让我干你实权千户的事儿,那你干什么”

    “看着你干”孟文达冷冷一笑,道:“干得好没赏;干得不好,本千户便要好好查查,你有没有作奸犯科”

    “比如,唔”他眼珠一转,便望向了一旁的柳清霜:“本千户已知她的婢女,可是死忠的白莲教匪。那她究竟也是不是白莲教徒,就要好生拷问一番了”